第14章 二十里红妆，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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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帝二十五年八月二十六，三皇子皇君谋迎娶礼部尚书叶城嫡次女叶苏柳为侧妃，另叶城庶次女叶淮柳为陪嫁腾妾。
叶苏柳的嫁妆一箱箱的从叶城府邸抬出，最后一箱抬完，观礼之人诧异的发现，这红妆少说也有二十里长！
富贵逼人，价值连城！
“诶，你说这礼部尚书出了名的酸腐假正经，家里的家底可真是不小啊，看这嫁妆的阵仗，少说也有二十里了吧？第一箱嫁妆刚刚抬入三皇子府，最后一箱嫁妆才刚刚从门里边抬出来！”街边茶楼有好事者发出感叹，“就算每箱子只是装的柴薪，这么多也值成百上千两了吧？”
“嘁，这哪里是礼部尚书自个儿家出的钱！”有知情人士不屑的嘲讽，“听人说了，一个月前，礼部尚书舔着脸亲自去找他已经出嫁多年的二女儿叶秋水叶会长出钱，给他这出嫁的女儿叶苏柳置办嫁妆呢！”
叶秋水给叶苏柳置办嫁妆自然要大张旗鼓夸张大方了，先前准备敷衍了事的她，在与药红楼一番交谈之下，想着要多买一些东西，给她的“好妹妹”挣脸面，就调动秋水商会的力量在燕国全国范围内搜集稀少或有趣的玩意，虽然说到最后这些好东西没有全部都给叶苏柳陪嫁，但数量也不小了。
于是，秋水商会要搜集奇珍异宝的消息一发布，不知情的人也是知情了——礼部尚书叶城不顾礼法向已出嫁的女儿掏钱给将要出嫁的女儿置办嫁妆！
一时间，与叶城不对头的人纷纷上奏此事，劾弹叶城，若不是三皇子皇君谋出面，还有九皇子皇君笑解释说是叶秋水先提起此事，希望能让出嫁皇家的妹妹有个好脸面才如此，并不是叶城要求她如此。这才让劾弹叶城的事情作罢。
叶秋水听闻皇君笑在殿上之语，还特地借此机会同皇君笑耍了脾气，好让一段时间皇君笑不要碰自己，毕竟虽然自己还要装作和皇君笑甜甜美美，但是她不想这恶心的男人碰她分毫，并且这些日子为了准备开青楼之事，她可是忙的要死，哪来的闲工夫跟皇君笑磨蹭？
“什么？！”好事者震惊，“礼部尚书怎能做出如此不合礼法之事？！”
“他官职在礼部尚书你就真当他有这本事了？不过是表面金玉内里败絮罢了！这官职啊，是靠他女儿叶会长给他挣来的！”有知道当年真相的人如是说，“当初我国被野国侵扰边境，叶会长慷慨解囊，散尽大半家财资助军队，还为军队设计了不少有大用处的东西，让我军捷报连连！但叶会长一介女流，不可为官，这荣誉，就只能落在叶城的身上了！”
“当年叶城不过是一小城小吏，一下子就成了礼部尚书，让人好不惊叹，甚至还有人看到，叶城当初第一次进京都的时候，还因为惊诧于京都的繁华，一时间迷了眼，被人带入勾栏院里，睡了姑娘，但因为身上银两未带够，被人毒打一顿，丢出勾栏院，第二天进宫时，鼻青脸肿被无数官吏嘲笑呢！”不知是那个角落，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难辨雌雄，内容劲爆。
“哈哈哈——”
一时间，茶楼哄笑不止，以往的陈年旧事，再次被翻出，成为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的笑谈，直接把叶城气倒，连着一月称病不上朝不出门，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茶楼某个隐蔽的包厢内，一眉眼凌厉的男子手捻一块点心放入口中，面含微笑，让他周身慑人的气息收敛了不少。
男子一身灰色底料亮银色线绣竹的广袖锻袍，看起来不显富贵，但又与常人不同，让人难以起小觑之心，他身边坐着一个穿着云雁细锦衣，看起来五六岁的小女孩，小女孩正一脸鄙夷的看着男子。
“这种诬陷人的话你也说得出口……”小女孩道，“叶城以前有这么不堪么？”
“诬陷人？不，我可是是说的事实，毕竟他当初欠勾栏院老鸨的银子，还是我这个有钱女儿上门还的，不然别说被打得鼻青脸肿了，废手断脚都是可能的，毕竟他睡的可是头牌。”男子说这话，就已然昭示了她是叶秋水的身份，她一脸无愧。
叶秋水身边跟着的小女孩，自然是男扮女装的云谢小包子了，他听着叶秋水的话，一脸嫌弃：“你知道的这么清楚，不会是你干的吧？”
叶秋水一个白眼丢去，理所当然：“废话。”
云谢默默无言。
“今晚的婚宴你就不要参加了。”叶秋水换了个话题。
云谢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叶秋水平静道：“小孩子见血了会长不高的。”
“你要对谁动手？”云谢眨眨眼，突然想到先前叶秋水说的话，“桂嬷嬷？”
“嗯。”叶秋水点头，“不止，还有叶苏柳，唔……说不定还有叶锦绣，但是一时间是死不了的。”
云谢一愣，问道：“娘，为什么突然要下这么狠的手？”
“因为如果娘不先下手为强，就要先他人一步死亡。”叶秋水心中沉痛，前世的记忆汹涌而来，但被她强制压下，不再理会那些伤心事，而是堵住云谢接下来的问话，不停地往他嘴里塞点心。
“唔唔唔……昂坑乃浩瀚化（娘您你要干嘛）？”云谢有苦说不出，只能不停的吃点心，看出了叶秋水的逃避，就没有再问什么了。
打发走了云谢，叶秋水心情舒畅的趿着木屐走出茶楼，此时二十里红妆已经尽数入三皇子府内，只等清点好入库了，她特地查了皇君谋府内做事的人手分布，算算时间，应该是，今日婚宴开席许久才能清点好嫁妆入库的，所以她也不急，打算在外面逛逛，等到晚宴开始的时候再去凑热闹，现在是夕阳斜下，她能慢悠悠的走走。
叶秋水的这副打扮虽低调，但她这副脸却极为耀眼，走在熙攘的街上有不少妙龄少女或高壮男子对她有意无意的投去火热的视线，她只是拿着一把新买的桃木扇，为自己扇风驱热，顺带看看周边的小摊上有没有好玩的事物。
“啪。”
一个香囊砸到她的怀里，叶秋水拿起一看，用料普通，做工精致，再转头，发现一名面色羞红的少女大胆的看着她，叶秋水展颜一笑，然后随手把香囊一丢，无视少女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色，淡然离开。
今生今世，再不动情。
这是叶秋水重生后的想法，真心也好，假意也罢，都不关她的事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冷心拒绝少女的这一作派，倒映在了一双璀璨若星眸子深处，那人隐在暗处，不清面目，只能见到他勾着笑的唇。
“卿本佳人。”清越的声音自语着，带着笑意。
……
三皇子府邸，红绸连片，灯火通明，每个角落都洋溢着喜悦的气息。
叶锦绣坐在皇君笑的身边面带大方得体的微笑，心中一片骄傲，终究，还是她陪着皇君笑来到人前！
今天本来已经到出发的时辰了，叶秋水却迟迟不出现，问她的侍女，只说她出门有事了，叶秋水本身就是商会会长，平日里行踪不定也很正常，这种重要的日子不见也是意料之中，况且别人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她叶锦绣还不知道么？恨叶苏柳入骨的叶秋水，十之**是不会来参加宴会了！
再加上皇君笑前些日子被叶秋水耍了性子，现在正是气头上，一见叶秋水连这等重要日子都缺席不来，他就直接带了她来宴会，反正也有由头，何乐而不为呢？
叶锦绣本身就貌美倾城，再稍一打扮，贵气天成，坐在皇君笑的身边，有皇君笑护着，也不会有人说她身份不正的。
“九皇子妃送南陵海五百年珍珠百颗——”
正在叶锦绣去女眷席中同平时熟络的贵妇人们说话时，门外唱礼的人突然扯开喉咙大声喊道，只有人送价值超过五万两的东西才有此殊荣，一百颗南陵海五百年珍珠，别说五万两，价格再翻一倍，也是不稀奇的！
叶锦绣陡然听到“九皇子妃”四个字，脸色一僵，瞬间又恢复正常，转头看向大门处，原本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一名女子淡然进入。
女子手执一盏精巧的灯笼照明，身穿一袭月白色暗绣梨花广袖长袍，头上除了一根朴素的乌木簪子以外并无饰物，整个人看起来舒服不繁冗，在众多争奇斗艳的女人中，成为一道别样的风景。
她走进灯火辉煌的府内，无视众人探究的眼光，淡然吹熄手中的灯，递给身后的老嬷嬷，然后移步女眷席中，安然坐到了叶锦绣的身边，一时间，无数幸灾乐祸的眼神投向有些坐立不安万分尴尬的叶锦绣——
终归还是个妾啊！
叶锦绣心中不甘，准备起身，却被身旁的女子按下，她对上了一双含着笑意的妙目。
“姐姐，不必走，他人如何猜想，是他人的事。”叶秋水看着叶锦绣被人用各类眼光探查嘲讽，心中爽翻，但面上不露分毫，装作“贴心妹妹”，“你我心中明白就好。”
叶锦绣心中虽不屑于叶秋水这般作态，觉得她蠢到家，但也没有拒绝叶秋水的动作，顺势坐下，脸上带着为难与感动：“妹妹……今日是因一直寻不到你，所以九皇子才带我来这里的，你不要多想。”顿了顿，“而且这段时间妹妹你与他不和，他心情一直很低落，今日回去，妹妹可要找准机会安慰一番呀。”
两人说话皆是压低声音，脸上表情和爱美好，他人看不出什么不妥，于是想看热闹的酒移了目光，只有少数人还注意着这里，比如看似认真应酬他人，眼角余光却扫向这边的新郎官——三皇子，皇君谋！
“他在殿上说得我好像是倒贴叶城那老东西似的，这怎让我不生气？”叶秋水有些不高兴，发着小脾气，“姐姐，你也不要为叶城说话，一家人里，也只有你和我亲了，其他人，不是仇人就是陌生人……！”
“妹妹……哎，姐姐也不劝你了，你开心就好。”叶锦绣摆出无奈宠溺的模样看着叶秋水，心中却将叶城骂了个遍，她从小跟在叶李氏身边，手段学了不少，通晓人情世故，本身也是聪明的，就因此，她越发瞧不起那个没有任何实力的父亲叶城！
这些年来，若不是她与叶李氏尽心劝导叶城，别说是做皇上面前的红人了，恐怕不丢性命就不错了！时时刻刻都喜欢做一些愚蠢之极的事情偏偏自己还不自觉！自个儿上门找出嫁的闺女要钱本是一桩不美的事情，却一脸理直气壮的要挟叶秋水，亏得叶李氏在他出门前再三嘱咐他要态度和缓，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叶锦绣当初在叶城去找叶秋水的时候，就派侍女在屋外偷听，偷听回来，告诉她过程，听得她摔了好几个茶盏，气得不行，她就没见过蠢到这样的男人！若不是因为他是自己的爹，她早就下手解决了这个拖后腿的人了！
叶秋水如今已是燕国第一商户，识相的，就应该抱好她大腿说说软话，毕竟叶秋水平时貌似也表现得对这个父亲有所希冀，如果装一下好父亲，说不定叶秋水就能带给他无数的好处，可惜叶城依旧不开窍，无论他人怎么劝说这没用，这是叶锦绣最烦恼的地方。
该怎么办才好啊……
叶锦绣对于叶秋水与叶城万分僵硬的关系头疼起来。
而叶秋水只是坐在一旁笑盈盈的看着她，眼底尽是难以察觉的冷意。
……
三皇子府婚房内。
“什么？！叶秋水那小贱人来了？还给我姐姐难堪？！”叶苏柳早就遣散了其他侍者，留下来的皆是她娘亲给她的心腹，其中一名说了刚刚宴会上的意外，叶苏柳“刷”的一下站起来，尖声怒道，但不敢太过分，毕竟怕隔墙有人，不安全。
“三小姐。”叶苏柳身边站着一名面目刻板的老嬷嬷，这是叶李氏的陪嫁丫鬟，外人成许嬷嬷，手段狠辣，极得叶李氏宠，这次叶苏柳出嫁，怕她吃亏，就把许嬷嬷给了她，吩咐她一定要好好听许嬷嬷的话，她此时对叶苏柳这般行径十分不满，“您是在三皇子府。”
叶苏柳听得出来这是警告，只好坐回床上，安安分分。
“二小姐是九皇子妃，来了这里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事。”许嬷嬷提醒道，但她的话却没有让叶苏柳平息怒火。
叶苏柳想做些什么，但是隔着红纱模模糊糊的能看到许嬷嬷严厉的身形，她有些犹豫，心中思绪轮转，灵光一闪，她把声音压低带着哽咽颤抖，道：“许嬷嬷，姐姐从小跟我亲厚，为人太过善良，而叶秋水却狡猾如狐，我怕姐姐被她下了绊子，您是母亲身边的得力人，看在母亲的份上，就去帮我到宴席上看看吧，别让姐姐吃了亏。”
许嬷嬷闻言，觉得叶苏柳有些大惊小怪，但是转念想想要是叶秋水真的对叶锦绣做什么那可就真不好了，毕竟叶锦绣可是叶李氏最喜欢的女儿，美貌与聪明皆有，日后除掉叶秋水坐上九皇子妃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虽然如今势弱，但好在皇君笑宠她，也不落下风。现在她要是给叶锦绣卖个乖，说不定以后叶锦绣发达了，还能拉她一把！
想到这里，圆滑世故的许嬷嬷点头应了，退下去朝婚宴的方向走去。
等到许嬷嬷离开，叶苏柳阴冷一笑，开口道：“棋书，琴画，过来，我有事要吩咐。”
叶苏柳找来她最信任的两个贴身婢女，吩咐着事情，无视两人惊诧的表情，挥手让她们退下办事。
叶苏柳看着眼前模糊的红色世界，心中一阵得意，叶秋水，你今天就等着吧！我一定会让你不得翻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