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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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娉知道她应该是宛华公主,可记忆里的宛华公主应该更丰满些,这人的背影体态纤纤,与宛华公主差得太多了。
这寂寞而零丁影子,哪里像那个豪爽风趣的宛华?
惟娉心里一痛,哽咽道:“可是宛华公主?”
那女子回过头,眉如远山含翠,眼若明星生辉,丰满的唇红艳艳,娇艳欲滴,果然是宛华公主。只是一张脸没有血色,被那大红的纱衣一衬,显得分外苍白,配着那如星子一般的眼睛,宛若华屋宝殿里的一抹艳鬼。
惟娉看了半晌方道:“……公主瘦了很多。”只此一句便哽咽了嗓子,再也说不下去。
宛华公主也看着惟娉,见惟娉用支碧玉莲花簪随意挽着燕尾髻,一张小脸本来就纤巧,多日不见,此时更小了,倒显得一双眼睛分外地大而媚,纤腰更是细弱不盈一握,便笑道:“你还说我?你不也瘦了?你身上本来就没有多少肉,现在更剩一条条了。”
惟娉听她说话还爽快,稍稍放了心,略一打量就见窗边雕着丹凤牡丹祥纹的小几上摆着上好的越窑茶具。惟娉行了一路,早口渴了,见宛华屋里并没婢女侍候,就自己走到窗边的锦杌上坐了,拿起小壶给自己斟了杯茶,又倒了杯放在公主一边。
宛华公主不理那茶,用自己从不离手的兰花扇指了窗外站着的如冰,道:“许是我认错了?那丫头看着怎么像太*子妃身边的如冰?”
惟娉抿了口茶,才道:“公主没看错,正是如冰。”
宛华公主这才放下纱幕,姗姗走过来,坐在惟娉对面,冷笑道:“往常听人说红颜多薄命,我还不信。现在可不是打嘴了?你这大周的第一美人和我这个第二美人都被看起来了呢。或许以后也都会嫁我们不爱的人,委屈悲苦一生。”
惟娉想到外面那些宫婢或许伸着耳朵在听屋里人的动静,有些话宛华公主说得,她却说不得,只说:“我还以为今儿白跑一趟,见不到公主呢。”
宛华冷声一笑,道:“如换了别人当然见不到。只是你嘛,还是见见的好。我这个天家的金枝玉叶最后也不得不驯服于太*子,这是个多么令人警醒的例子?正该让你这个表面柔弱,内心刚强的丫头见识见识,明白明白!在太*子眼里,我们都是不知好歹呢!”
惟娉不由得咬了嘴唇。
宛华公主私奔这种丑闻,一般情况都捂着盖着,避免被人知道,当事人更不可能随意见人。看院子里那些看守的形势,定是不许宛华公主见人。如今让她见着了,分明就是有意。
这是拿公主警告她不要痴心妄想!
太*子的心机可见一斑。
惟娉一时恨上来,也不忌讳,低声道:“太子居然也做得出!你可是他看着长大的,还和你那般亲厚!——难道就没有别的适龄的宗室女儿可选?”
宛华公主悲愤地冷笑道:“当然有!只是亲厚算得了什么!在他心里,这点兄妹之情抵不过违他心意的一点过失!可见我心心念念不忘的情份在他那根本不值什么!父王心疼我,不想我远嫁,去求圣上,也让他挡了。圣上病重在床,一干朝政都是太*子代理。太*子现在是一手遮天,还不是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我只是生气以往自己瞎了眼睛,竟然看错了他!”
惟娉想起自己被亲生父亲卖于人当妾时的心情,被自己的亲人出卖的感觉,是何等锥心的痛!
“明知道瞒不了人,公主为何还出此下策?”惟娉低声着,她看着公主裙上系着的比目鱼羊脂玉佩。莹白半透明的玉,系了大红色和黑珠线结的梅花络子,几种艳丽的颜色撞得鲜浓丽艳,却是盛极而过,显得凄凉孤寂。
如若不出此下策,和亲前的自由还是有的吧?如此一来,被众多的人看着,门也出不去,当真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公主见惟娉看她的玉佩,情不自禁也低头去看,指甲涂了红凤仙花汁的手指无限爱怜地轻轻抚摸着那玉,脸上渐渐显出沉醉幸福又恍惚的神采来,忽然喃喃道:“不管怎么样,我与他终于……拼将一生休,尽君一日欢。”
惟娉先是不明白,随后吓了一跳,即而红了脸。
宛华公主却是面不改色,道:“别人作践我,我还老老实实的任他作践不成!不能和相爱的人一起朝夕相伴,白头到老,即是有一日的恩爱,也不枉活一世。”言毕微微而笑,在悲伤中透出一丝满足来。
惟娉沉默了半晌,叹道:“公主是以命换呢。”
这是抗旨。圣上开恩,只是关在府中,等侍和亲;如若圣怒,治了罪,连带家族夺号削爵,还是好的,赐死以儆效尤,也不是不可能。
宛华公主低垂了睫毛长长的眼帘,如玉的纤纤手指细细抚着手里的黑漆柄子的兰花面折扇,笑道:“那你以为我还活着吗?从被迫和他分开的那一刻起,我就死去了,站在你面前的,不过是具行尸走肉罢了。”
惟娉见她笑得凄苦,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安慰也无用,只得道:“公主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才好。”
宛华公主慢慢地展开折扇,星眸盯在扇上的那丛兰上,道:“我当然要好好活着。都活着,才知道在远方有一个自己惦念,也被他惦念的人,如此才不会孤独,也是彼此活得下去的一个因由啊。”
惟娉想到东方熠和自己,如若良王不成功,她和东方熠也不得不面对宛华公主和沈浪这样的情形——她或许比宛华更惨些:宛华要和亲的对象是什么样人还不知道,太子卫宏可是气量狭隘、心如蛇蝎,与这样的人相伴一生,单只是想想,都让人恶心难耐。
宛华公主看惟娉眼里涌出泪光,神情凄苦,忽然低声道:“良王已经醒了,你可知道?”
惟娉点头。良王病重昏迷数日而醒的消息早传遍朝野上下。景候回家只字未提,因有太子府的人在身边,惟娉也不好问,心里却怀疑这消息跟来京路上良王薨了的传闻一样,只是故意放出消息掩人耳目。
惟娉虽不知道朝中的动势到底如何,却相信良王定是在暗中准备着,等待着一举起事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