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换届选举（作者：）
赵旺叹了一口气说：“下个月村里要举行换届选举，乔书记年龄比我大几岁，按照组织的意图让我来‘一肩挑’”竞选这个岗位，我有点担心啊。”
这次，换届选举是村支部书记和村委会主任‘一肩挑’，据了解此次推行村党支部书记与村委会主任‘一肩挑’领导体制，是推进农村基层组织建设的一项制度创新。
我爹说：“在环山村都知道你的为人和处事能力，这几年也对发展村集体经济做出过不少贡献，我活这么大岁数了，还能分的清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孬人。”
刘胜叔也说：“二哥，就放心吧，到时候我会尽全力帮助你。”
陈婶也跟着说：“那还用说？咱家的事那还不自己说了算？”
赵旺喝了一口酒又皱着眉头说：“组织上找过老乔做他的工作，他不同意直接退下去，组织认为只能通过这次选举决定谁上谁下，如果选举过程中出现差不多得票数，会出现激烈的竞争，到那时造成水火不相容，我俩多年兄弟般的感情会破裂。”
我爹寻思着说：“是啊，这要是旗鼓相当就难办了，只要选票上相差悬殊自然就没有竞争了......”
赵旺说：“你要是不去努力，别人就会努力，明明到口边的肉也会别人抢走，这次选举如果我真要是不努力，可能到时候就不是我的了。”
我爹说：“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吧，咱们关系近，需要帮忙就说话。”
赵旺说：“真得需要兄弟们帮忙。村里有一些在外地打工的人、上大学的孩子，能找请回来就请回来参加选举，路费全部报销。目前，咱村现居住三个村民小组，选民有1108人，能不能争取村民我一票，我心里没数。”
我爹皱着眉头说：“咋办？”
赵旺说：“我打算几万块把东山村民小组和河沟村民小组关系打通，乔东升住在杨树村民小组，尽量做工作，我只要超过半数，就没有问题了。”
刘胜叔说：“咋打通关系？”
赵旺神神秘秘地说：“只要投我一票的，都给100元。”
刘胜叔把话音压低说：“这可是违反换届原则，会犯错误的啊！”
赵旺为了一个村委会书记的职位，竟然花这么多钱，看掂量得出这个职位价值。
赵旺也压低声音说：“我这一个小小的村官，还能违反法律到哪去？”
我爹肯定地说：“行！你说咋办就咋办。”
赵旺说：“事成之后，村里有些自留地，再给三弟和大哥各自三顷去种，不要一分承包费用，这多划算？”
这可是一个巨大的诱惑，谁不想通过努力，获得实实在在的好处呢？
大家互相看了看，脸上的表情谁也说不准是什么。
郝婶说：“我家里有猪，脱离不开，我一个女人办不了什么事的，就不去了。”
大家都知道她这是怕事，要躲避。
我爹说：“那也行，就不让老郝去了，她身体也不好，我去！如果能选出一个带领百姓致富的领头雁，我付出点辛苦也值得。”
在利益面前，我爹做出了选择。
陈婶也说：“我也不能去，我家老刘去就行。”
刘胜叔迟疑地说：“行倒是行，我最怕出事，老百姓的嘴咱管不了，拢人心的事不太好做。”
应该说，刘胜叔是一个头脑比较清醒的人，能看出问题出来。
“三弟，你就放心吧，出事我兜着，再说能出啥事？老乔也不是闲人，你们还不知道这个人的手段吗？”
没办法，男人最爱面子、讲义气，在关键的时候，硬着头皮也得答应。
其实，在整个村民自治过程中，村民代表选举关系到民主选举、民主管理、民主决策、民主监督能否依法实现。村民代表选举如果被操纵，村民自治就会名存实亡，而且这种操纵因披着民主的、合法的“外衣”，危害就更大。
环山村一共分为东山、河沟和杨树三个村民小组。
为了达到选票过半的目的，赵旺一边让刘胜叔、爹在东山和河沟村民小组进行活动拉选票，一边却没有放弃杨树村民小组的选民的关系，因为乔东升所居住的杨树村民小组的人大半和乔东升有亲属关系，但大多都是远亲。
赵旺专门杀了一头猪，准备了一些酒，找了一个理由，把东山和河沟、杨树村民小组的部分村民找到家里大吃一顿，开口、闭口不提选举的事。
在酒桌上，每当有人提起换届选举的事，赵旺只是说换届选举取决于村民意愿，不是个人的意愿，应该顺应民意，并满口称赞乔东升为人好、正直，如果这次还能保持村书记的位置，也一定能为村里办很多带领村民致富的事。
许多村民对赵旺的大度、忍让都表示敬佩：赵旺年轻，乔东升毕竟年龄大了，不适合再干村书记了，愿意为赵旺投上一票。
有几个村民说，这些年一些村民有了困难找乔东升帮忙时，他总是拿出各种理由拒绝村民的求助，等到村民给他一点好处后，事情就会发生三百六十度大转弯，见了好处就给办事。
这几个村民的话可以信，也可以不信。
乔东升是村书记，在村里做的事，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谁还不能发发牢骚呢。
通过村民的话，看出赵旺的秤砣比较重，但是人心隔着肚皮，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谁知道？
乡党委领导和县党委组织部领导找乔东升和赵旺分别进行谈话，谈话的内容主要是两个人对此次村委会换届的想法。
乔东升不失时机地表明自己还能再干一届村书记，他把村书记有很多政绩一一向领导进行汇报，包括为环山村种羊繁育基地的业绩也一并汇报出来。
赵旺也对自己的想法谈得很多，主要是表明自己年轻，希望领导给他一次机会，让他能顺利当上村支部书记和村主任一职，如果此次换届选举顺利的话，他将带领村民共同致富，将来还将扩大村里种羊繁育基地规模。
为了给赵旺拉选票，爹去做郝婶的思想工作。
郝婶说：“这件事我绝对不能参与，我看早晚要出事，人家乔东升能不揭发赵旺花钱买选票吗？”
为了确保选票的资金用到实处，爹就会打电话给赵旺对拉选票的情况进行汇报，赵旺非常高兴。
赵旺说，他有时候整晚都睡不着觉，心里盘算着如何办好爹和郝婶的婚事，这一席话说得爹的心热乎乎，帮他拉选票的热情高涨。
然而，赵旺花钱买选票的事只过了两天，乡党委纪高官突然找到赵旺，说有人举报他花钱买选票的事，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村民委员会组织法》，要求他立即停止拉选票的事，并写出书面检查，确保选举严肃性、规范性。
看看，天下本来就没有秘密，本应顺其自然的事，不能拔苗助长，只能把事情弄得更糟。
乡党高官和乡长也找乔东升和赵旺谈话，把问题的严重性跟他说了一遍：实行支书、主任“一肩挑”减少了干部职数和工作环节，便于加快村级组织正常运转节奏，提高工作效率，能切实为老百姓办实事、办好事。村党支部成员一定要勇于接受人民群众的挑选，捍卫党的群众威望和形象，不允许有不正常的动作，破坏选举程序和违反法律的行为出现。
这可吓坏了赵旺，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夜找到我爹和刘胜叔，想办法、想对策。
刘胜叔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纸能包住火的，既然火把纸点着了，赶紧收手，不能再有其他动作了。”
我爹说：“幸亏没花出去多少，这件事必须慎重，当选不当选的，决不能犯法，按照条条框框一套，最后把你抓起来就坏了。”
赵旺立即停止花钱买选票，能选上就上，选不上就下，违法的事不能再做了。
有很村民对刘胜叔放弃竞选表示遗憾，但是刘胜叔坚决表示不会参加选举。
陈婶说：“当上、当不上能咋地？一只公鸡能领一群母鸡，一个人能带领好一群人就费劲了，属人最难管。”
看看，陈婶一直生活在农村，没有多少文化，但是很多道理，还是在经意和不经意之间就能表达的很清楚。
郝婶把这件事当做一个话题跟我爹讲：“看看吧，花钱买选票的事让纪检委知道了吧，我当初就寻思这事不把握。”
我爹说：“人家一直在村里的影响不小，为村民实实在在办了点事，人家肯花钱想继续当这个村官，我也知道这是犯法，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当年小日本侵略中国的时候，二鬼子不见钱都敢做缺德的事，做起事来比日本人还狠呢，我没赶上那个年代，要是我，被日本人杀了也绝不做对不起人民的事。”
郝婶很严厉地说：“你瞧瞧，这事怎么还扯到日本人身上了？我对你做的件这事有很大意见，我现在当一把纪检委的干部，你给我说说，你做的对不对？”郝婶不太高兴地说。
爹一看郝婶生气了，赶紧陪着笑脸：“老郝啊，我错了、我错了，我保证下次绝不这样做，你放心。快别说了，快给我沏一杯茶，太渴了”
郝婶被爹逗乐了，出去给爹烧水、沏茶。
赵旺为了赢得村民的支持，又采取了两项行动，一是组织村民开展卫生整洁行动，除了对乡路进行修复平整之外，还对村民房前屋后的卫生进行彻底大扫除，村容村貌改变了许多；二是自己掏腰包拿出一千八百元现金，为村里六名特困户购买了米面油，算是他个人关怀。
这两项举措引起村民一致好评。
看看，只要你为老百姓做好事，都能得到大家的赞扬和拥护。
而乔东升本人也积极在为村里做好事，自己掏腰包，为村里的特困户维修了破损的房屋；为四户贫困党员送去了五百元现金；组织村里全体党员到外乡去观摩产业调整发展成果等等，这一切都说明了乔东升为村里确确实实办了实事。
没换届之前，这些行动为什么迟迟不落实？
乔东升的老婆钱肖也不闲着，为了乔东升能继续当村官，不知道上了多大的火，嗓子也沙哑了，被她用手揪得通红，整天东家窜西家进行游说，好像嘴上抹了糖，净挑好听的说，不是给人家送鸭蛋、枕头包皮、针线包，再就是给人家小孩买一套新衣服等等。
钱肖请了三个村民小组长喝了两顿酒，村民小组长吃完大鱼大肉的饭菜，抹了嘴、打着酒气熏天的饱嗝，抬屁股说些让人满意的话就回家了。
这天中午，乔东升莫名其妙地来到我家。
乔东升一进屋就喊：“大哥，在家呢？”
我爹回答：“哎呦！乔书记来了，快进屋，我刚从地里回来，看看庄稼怎么样，看情况，今年能有七分收成了，也不知道黄豆价格怎么样。来年春天，我还想从信用社贷点款，再买一些羊，羊的价格又涨了......”
乔东升进了屋坐在炕上一边笑一边说：“贷款没问题，不行的话，我到信用社帮你跑跑，省得你还得跑贷款，再说也没那些精力去跑了。”
我爹也笑说：“是啊，是啊，年龄一年不如一年，跑不动喽！”
乔东升乐呵呵地说：“好久没来你家看看，今天来看看大哥，对了，你跟老郝处的怎么样？你怎么也得有个伴，不行我给你俩说道说道？”
“我跟老郝就那么回事呗，再等几年孩子结婚就好了，不着急、不着急。”
“哪天没事专门找你俩到家里坐坐，你俩的孩子都大了，都没啥意见，这事别等，赶紧办了得了。”
俩人东扯西聊：村里二愣子找对象，女方把男方父母的土地全要走了，老两口将来的日子够难的；村里赵鹏举的儿子考上了名牌大学，孩子有出息；村里无公害蔬菜申请了“绿标”，打算在县城超市上货架等等。
末了，乔东升说：“大哥，你说这些年咱们的关系怎么样？”
“好，当然好。”
“既然是好兄弟，你应该帮帮我，兄弟我现在有困难了。”
我爹一脸焦虑地说：“什么困难？你就说吧。”
“这次换届选举我也没有多大的把握，我就是想听听大哥的意思，你是村里的老户，根深蒂固的，别人也很尊敬你，对每家每户都熟悉，如果可能的话，多帮我做作工作。”
我爹的眼睛一转说：“有些话我得跟你说，这些年你为村民办了很多实实在在的好事，大家都看见了，有啥大不了的？这次选举你绝对没事。”
“关键是现在我摸不清选民的心理，所以，才求大哥帮忙到村里选民家里给我做做工作。”
我爹很为难地说：“依你在咱村当村支书的面子，我看这次换届选举还不能把你怎么地。”
“也不好说啊，心里没谱曲子就难唱。”
我爹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咱村一共有三个村民小组，有选民一千多人呢，你叫我怎么办呢？”
乔东升笑了，他从裤兜里拿出一沓钱出来说：“大哥，这五千块钱是给你的好处费，我告诉你怎么办。”
我爹当时就懵了：“乔书记，你这是干啥？这钱我说啥也不能要，你赶紧拿回去，我......我......”
“我什么我？这钱你拿着，我不算是贿赂你，是辛苦钱。”
我爹的脸涨得通红：“咱哥俩开门见山说话......
“对，开门见山说话，心里亮堂。”
我爹很为难地说：“有句话不知道应该说，还是不应该说，我寻思要是说了吧，伤了咱哥俩的感情。不说吧，我的心里却是憋得慌。”
乔东升爽快地说：“咱哥俩这么些年白处了咋地？有话就说呗，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事，我当年给你道歉。”
“上次酒壶在村里做饭，一不小心把巴豆放进羊汤里，我让赵旺给你送三千块，你说，你现在这钱里，有没有这三千块？”
我爹心里透明，上次花钱的事不肯放过，心里的疙瘩必须解开。
乔东升一脸懵：“啥？赵旺啥时候给我三千块钱了？这事到底怎么回事？大哥，跟你说，我不是那样的人，从来就没收过你什么钱，到底咋回事？”
我爹一听乔东升这么一说，心里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沉默了五秒钟，然后说：“算了，这件事不能再提了，我知道了。”
世界上只有两种事，一个是真事，一个是假事。真假谁来断？
这件事过去了很多年，我爹一直没有再提起，我问她一次，赵旺从咱家拿走的钱，到底送没送给乔东升？
我爹说：“送不送无所谓了，咱家有难处，人家主动帮咱家解决难处，他的难处谁又能帮助解决？最后还不是给你解决了事儿吗？想开了就好了。”
我爹这种想法值得我学习。关于这个钱的事，你不能回过头去质问赵旺，有伤义气，怎么也得给人留点面子，难得糊涂，自己宽慰一些就好了，谁都有个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