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一条不归路
先带着蒋玉行了一礼之后，住持唤来了屋后的小沙弥，送上两个蒲团，这才温和笑看着两人，“两位女施主请先坐。”
“嗯。”
蒋玉和陆芸一齐坐在住持的对面，待小沙弥已是上了茶水之后，陆芸才有着按捺不住，询问着看向住持，“不知，住持此番，可是有什么要事？”
而蒋玉？
在陆芸的身边，蒋玉一直乖巧的坐着，低着头，也不出一言。
此时蒋玉的内心简直就是滔天巨浪，心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对她说，这个人，眼前的这个人，或许就能帮助你解开你心中存在已久的疑惑，他的眼睛不像是在骗人，那样一双睿智的眼睛。早已经将一切都看明了了。
能相信的。
可是另一个声音却在告诉着她，不要问，或许他仅仅只是简单的看了你一眼，并没有太多别的意义呢。蒋玉，你绝对不能问，今生，你已经安逸的存活这么久了，一定不能自乱阵脚。
不然，等待你的……
眼前，忽现了铺天的大火，蒋玉觉得，身上顿时都开始疼了起来。
“老衲远游的师弟曾说过，相见即是缘，今日与施主的相见，亦是注定。”住持说的有些似懂非懂，陆芸刚要再问，却连住持将目光都集中在了蒋玉的身上。
之间住持念了一声佛号之后，才笑着说道:“换一种说法，并非是老衲与两位施主有注定一见，于是，老衲贵府的蒋五小姐才算是有缘，注得一见。”
“与玉儿？”
陆芸惊诧之余，猛然回神看向蒋玉，心中渐渐升起了个不好的预感，不禁喃喃问道:“大师，这……”
蒋玉也抬头，看向住持，却对上那双眼睛，虽是周边满是细纹，可眼里的那份清明，让蒋玉下一句“我先出去一会儿”再也说不出来。
“天道轮回，亦载异世之客，不知这位施主，对现在的状态，可还满意？”住持看着蒋玉问道。
蒋玉蠕动了几下嘴唇，低头，“住持大师在说什么，小女听不大明白。”
“阿弥陀佛。”听罢，住持念了声佛号。
陆芸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纵是当朝人们再是如何的天马行空，也根本不可能想到会有蒋玉这般重生之人的存在，所以便是听着了住持说着什么异世之客，她仍是没有想及太多，只是不由环住了蒋玉的肩，看着住持，“大师，玉儿可是好好的。”
听出来了陆芸语气中满满的维护之意，蒋玉笑了下，亦回抓了陆芸放在她肩上的手，“母亲，住持大师并不是这个意思，母亲莫要担心女儿。”说着又看向住持，“住持大师，您说，是吧？”
闻言，陆芸忙看向了住持。
住持听了蒋玉的话微微一笑，对着陆芸念了一声佛号之后，才悠悠道:“夫人莫要着急，令千金的确是未有什么大碍。”
“那……”你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夫人可曾参观过后院竹林，不妨让皆空领着夫人去看一看。”陆芸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到住持这样对她说着，面对着陆芸有些征然的眼神，住持继续道:“老衲有些事情，需要与贵府千金，亲自谈上一谈。”
蒋玉低头，这皇家寺庙的住持，也是厉害的，竟然看出了她可以看做不算伪装的伪装了。
想了想，便也开口劝道:“母亲，不如你便出去走走吧，女儿瞧着这大师是真的有话对女儿说，母亲就近些，女儿也不会出什么事的，毕竟这是皇家寺庙啊。”
还有一些事情，她还不知道，如今既然皇家寺院的住持也懂这些的话，那她倒是也不用再去跑远路，寻个什么后山寺了。还有，明明她前世已经死了啊，被烈火一点点啃噬这她血肉，怎的如今，反而是再次回到了儿时，一切都还未曾开始的时候。
陆芸跟在小沙弥皆空的身后，时而不放心地回头瞧着，待知道走到了再也看不到的走廊拐角的另一边，蒋玉这才真证看向这位在她的前一世，即将要圆寂的老者，他朝着蒋玉笑着，分明是龙钟老态，却看着分外的安详。
蒋玉盯着住持小一会儿，颤了颤嘴角，才有着紧张道:“住持大师，不知小女能否问一个问题？”
“施主请讲，老衲定是知无不言。”
“不知，住持大师每日照料佛祖，可是相信，尘世间，有前世与今生？”蒋玉一字一句，慢慢说了这句她在心底左右琢磨出的话。
轻搭与膝盖上的手不由因为紧张而微微蜷起，蒋玉故作不甚在意地看着住持，看着住持半天都半眯着眼去低声念叨佛号，也不曾回答她的问题，心里也不由愈加的紧张起来，一颗心慢慢上提到了嗓子眼。
却听见住持忽然笑了下，念了句佛号后接着道:“芸芸众生，信则有，不信则无罢。女施主何必因此徒起执念，便是好些过自己的日子便是。”
“既在凡尘，便皆为所扰，如今我已身在红尘，又怎好独自一人清绝，不与世俗？”蒋玉听罢，抿唇，这样回着。
若是没有前生那个可怕的悲剧发生，蒋玉觉得，就凭借她的家势地位，嫁于皇子才是她本该行走的路。可是，她不是没有那一段经历，她至今都还当直接或者间接的缘故，总是与她没有母子缘分的蒋玉清楚记得有什么在肚子里缓缓滑落的感觉，心酸软的很。记得那场他下令点起的大火，有多么的滚烫，让她全身都被烈火焚身，痛的几近难以忍受。
她都经历这么多了，她的家人也都因此丧命不得善终了，她都生活在地狱了，凭什么那个拉她进来的人还在凡世间享受着无以伦比的生活。
“住持大师，你可相信因果轮回？”不等住持有所回应，蒋玉又是问道。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万物皆有轮回，这皆是它们各自的道数罢了，女施主，在日后行事之上，最是忌讳强求，最终也只是会害人害己。”
害人害己？
蒋玉心中哼笑，像她这种早在上一世就做定了恶人，今生也注定会是讨命的恶鬼，万物因果？害人害己？
像她这样罪孽深重的人，又有什么是不能忍受的，又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她为自己前几次的迟疑和彷徨感到耻笑！
想到了什么，便道:“住持大师，小女今日还有有一事相问。”蒋玉低眉顺着眼。
“大师既然已知晓我的来历，我想知道原因，异世之魂的原因。”
不可能莫名其妙便是她能在死后重来一回的，莫要说是因为了她的悲剧已经惊扰了上苍，天若有情天亦老，大可截了她与穆连城的姻缘便可。
住持摇了摇头，手里一直捻着那串圆润的紫檀木佛珠，道:“即为施主所说，因果，自是有因才能成就施主今日的果，施主能有今日，自是有人助你。”
助我？
蒋玉心头一跳，忙问:“助我之人是谁？”
前世，她一生困苦，自觉找不到出路，若是那时有人相帮，她也定是走不到最终的那一步的。只是，注定没有，可是怎会在她死后，却忽然说重来一世，只因有人相助，这才种了她的因，得了如今的果。
住持摇摇头，“此人权势滔天，贵不可言，且有百年真龙之气在身，施主现今，还是不知为妙。”
“权势滔天，贵不可言？”蒋玉低头喃喃，这个人？
前生，她遇到的最富贵之人，便是皇家。
穆连城在她的帮助之下，成为一国之君，可是，听着和尚的意思，似是并不是他了。再者，她曾经所经受的所有痛苦的源泉，都是穆连城所给予的，他又怎么可能会为她改命重生。
那又会是谁？她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一个这样权势滔天的人物的存在！
“大师，我想问，既是权势滔天，贵不可言之人，又为何前一世没有直接出手相助，却是等着死后，才有这命系因果？”
住持叹了一叹，停了捻珠的动作，“照理说，施主与他，本也有数面之缘，一纸牵挂，却最终奈何奈何，白纸空文，终成过往云烟。”说着。住持看向了蒋玉，“而施主，也自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蒋玉此时已经无法控住自己了，心里彭彭的跳着，和尚说的似是而非，她也听的云里雾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种强烈的感觉。
不归路，说的不就是她一心一意想要嫁给穆连城，最终五年汲营，两载后位，却后还是落得蒋家一门徒落得牢中畏罪自杀的污名，她烈焰烧身吗？她总觉得面前好像有一片迷雾，而自己，就快要穿过这层迷雾，知道自己向来想要探寻的秘密了。
“既然前世已如此，那今生呢？我可能逆天改命，再不重蹈覆辙。”蒋玉问道。
“阿弥陀佛，”住持低眉温声看着蒋玉道:“施主所为自是有用，不过，前路仍是扑朔迷离，真正能否否极泰来，还得看施主日后的造化了。”
蒋玉顿时一惊，“你是说，看似我已改了命道，可今生，若是没有一些机缘，最终仍会走向老路！”
“那我的机缘，到底是谁！”
“施主，凡事多想无益，倒不如看开些，机缘该到之时，自然会来相助。”
“其它的，天机不可泄露，还恕老衲无从相告，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