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阴鹜5
此时的季姜正缓缓往湖底沉去,她脑中浮现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画面,是同样沉在湖中。只是那个身影是身着红色的嫁衣,且被冰棺封着教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季姜忽然觉得很闷喘不过气来,她拼命地挣扎想要往上游,却越挣扎越往下沉。
季姜只有一个念头,想游上去,想呼吸。
……
季姜感觉自己出了水面,能呼吸了。
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阿季…”
“阿季…”
有男声也有女声。
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急促。
终于季姜勉强能睁开眼,她迷迷糊糊地看到燕祁那张写满焦急的脸。以及围在周边的秋景,黎致,黎策,穆予夫妇。
她哑着嗓子唤了燕祁一声:“啊…燕祁…”
待她再次醒来,已经是躺在客栈的房间内。季姜睁开眼看到的不是燕祁,不是秋景,也不是黎家两个兄弟,而是越长卿。
越长卿正在桌边侧衬着头闭目养神。季姜不知如何开口称呼越长卿,该是称呼长卿师姐还是长卿仙子。
越长卿见她醒了,揉了揉太阳穴,道:“你醒了…”
季姜靠在床头上,张张嘴才发现嗓子干得发疼,许久才勉为其难地发出了一个“嗯。”
见她四下看了看,像是在搜寻谁的身影。不用猜越长卿都知道她在找谁。越长卿道:“你落水昏迷,为了救你燕二公子耗费了许多灵力。此时正在隔间休息。”
听说燕祁为了救自己耗费了许多灵力。季姜忙关心道:“耗费了许多灵力?可有大碍?可会影响飞升?”
越长卿捂嘴笑了笑,道:“并无大碍,信灵君给他输了些许灵力。休息休息便可恢复,不会影响飞升。”
季姜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道:“无事就好。”
越长卿道:“就在隔间,想去的话…”
季姜道:“不了。去了反而影响他休息。”
越长卿打趣季姜道:“二姑娘好像很担心燕二公子啊。”
越长卿的脸登时染上了一片绯红。她害羞的低了低头。
越长卿又道:“二姑娘落水时,我看燕二公子也担心你得很……”
季姜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道:“燕祁……燕祁…是阿季的意中人。”
越长卿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季姜道:“没……没有…没有不好意思。”
此时若是秋景在定会笑她是不是被镜若传染了。居然结巴了。
默然片刻,越长卿从自己怀中取出了一个信封,递给季姜。越长卿道:“这上面是你要找的地方的地址。”
季姜愣愣地接过信封。她有些不明白,越长卿为何会知道她来云梦是要做什么,又怎会出手帮她。
似是知道她的疑惑,越长卿道:“这是师尊吩咐的,我只是奉命行事。”
季姜一阵莫名其妙,越清歌不是不认她这个徒弟了吗。她道:“多…多谢仙长。”
季姜接过信封后越长卿本来要走。可人到门边又折了回来。
季姜问道:“师……长卿仙子还有什么事吗?”
踌躇了一会,越长卿一咬牙道:“罢了罢了,被罚就被罚,总比由着十七一直误会师尊的好。”
越长卿道:“师尊…她…有不得已的苦衷。”
“啊?”
季姜更是莫名其妙了。不得已的苦衷?指什么?不认她将她赶出西谷,还是关于她的父母。
越长卿轻声唤了季姜一声:“十七。”
季姜倏地一愣,一时半会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越长卿叫的是她。是啊,自从那件事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叫她十七了。更多的是;季姑娘,阿季,二姑娘,二小姐。
她不明白,分明之前越清歌对她冷漠致极,更是不愿再叫她十七。越十七这个名字就像从未在梵音谷出现过。
思索片刻,越长卿叹了口气,道:“如若师尊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情,不要怪她……十七…她也是没有办法。”
伤害她的事?是指杀了季思颜夫妇吗?还是指什么…
越长卿又道:“不要怪她,她也是没有办法。”
她语气明显不对劲,几乎是带着哭腔。季姜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越长卿。在她的印象里,她的这位师姐沉稳,大方。修为高深,做事得体。遇事从来不慌,简直就是少年版的越清歌。
季姜道:“怎会。师尊于我有救命和养育之恩。她如阿季的亲母,阿季怎会怪她。”
越长卿道:“那便好,明日我帮你支开大公子,二公子他们。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你父亲……”
季姜道:“阿季明白,谢……谢…”
她不是没有对人说过谢谢,只是没有越长卿说过。季姜第一次觉得谢谢这两个字如此难以说出口。
好似说了出来,她和越长卿的关系就不那么亲密了。
越长卿又道:“带燕二公子一起去吧。季前辈和姜前辈若是知晓你择了这么好的一个夫婿。定会欣慰的。”
季姜脸上刚退下去的红晕又染了上来,她原本也是打算带燕祁一起去祭拜季思颜夫妇的。
“师姐。”
越长卿正欲离开听到季姜唤了她一声,顿了顿脚步。转过身来问道:“你…叫我什么?”
季姜又唤了越长卿一声:“师姐。”
紧接着她道:“对不起…当年若不是我顽劣,师姐们就不会有事了。对不起……”
越长卿道:“不怪你…”
转身便离开了。季姜垂下了眸子,怎可能不怪她。分明是怪她的,若是不怪她。怎会连她接下来想说的话都不愿意。
半夜。
嘴上说着不要去打扰燕祁休息的季姜偷偷潜入了燕祁的住的房间。
打开燕祁房门时她还腹诽了一句:“燕祁怎么回事,睡觉竟然不关门万一进了贼或是某个心怀不轨的人怎么办?”
燕祁脸上仿佛写着生人勿近除了她没什么人敢靠近。
季姜蹑手蹑脚的走到燕祁床前,然后趴在旁边盯着燕祁看。
燕祁平时总板着一张脸,如今闭上了眼睛。轮廓柔和得像个平常人家的美男子,又宛如一尊静美的玉像。
往时燕祁醒着的时候季姜虽然敢胡闹,却未真的胡闹到燕祁身上。这会她正趁着燕祁睡着了坐在床边戳燕祁的脸。
过了片刻,季姜还没有要松手回去的意思。燕祁实在装不下一把抓住了她的爪子。脸忽红忽白的。
季姜抽回自己的手,尴尬的道:“…你醒了啊…吵着你了吧?”
燕祁不语,只是盯着她看。
季姜嘿嘿道:“我就是不放心你,想过来看看,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她转身就要走,燕祁却坐了起来把她了回去。季姜脑袋磕在了床上,来不及喊疼,季姜用手抵着燕祁的胸口道:“那什么…天晚了。要不…我先回去?”
燕祁一把抓住她的双腕,俯身到她耳边,道:“没人教过你夜里进男人房间是很危险的吗?”
他语气说得四平八稳,目光中却似有火山即将喷。季姜耳边受着燕祁唇边吹来的气息,顿时一股麻酥感蹿入心头。
季姜只能装傻道:“啊?不知道啊…现在知道了,我就走,就走。”
燕祁道:“把人吵醒就想走?”
季姜干笑两声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就…就来看看…”
燕祁道:“看看?”
季姜道:“起初是想看看就走的,可是你睡着的样子太好看了。我一时手痒没忍住……”
燕祁叹了口气。面色略缓,松了季姜的手,打算放她回去。岂知季姜桃花眼微微一眯,眼珠一转。竟然趁他不备对他出手,随后点了他的穴。
她得意笑道:“哈哈哈…燕祁啊燕祁…你也有今天。”
燕祁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面容虽然依旧雪白,但耳垂却已经变成了红色。
季姜坐在床边撩拨燕祁,道:“呀,仙上,你怎么还脸红了。哦…你不好意思…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平时醒着的时候周身散着寒气,叫人实在不敢靠近。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今日我便看个够……”
燕祁虽仍是面无表情,但确是有红晕爬上了他的面颊。
她话音未落,一阵天旋地转。燕祁已经解了穴把她反逼至墙边。俯身凑近,两张面容近在咫尺。燕祁道:“这样看得更仔细些。”
季姜:“额…我…唔…”
还未说完,燕祁的唇就贴到季姜唇上。季姜呆呆道:“燕祁…我身子未大好…灵修的话…怕是会…不妥。”
燕祁倏地一愣。笑问道:“谁说我要与你灵修了?”
季姜红着脸道:“你…方才…哎呀羞死人了。”
原来是她小人之心了。燕祁那样的人,怎会在成亲之前做出此等出礼之事。
她用手捂着面。燕祁笑了笑,将她拉下来。拉过棉被盖在两人身上。道:“睡吧。”
季姜愣道:“啊?”
燕祁一手枕自己脖子下,一手隔着被子压在季姜肩上,用似宠溺的语气道:“睡吧,明日还要行路。”
季姜怎么也没有料到这个下场。
她不过是放心不下想来看看燕祁,结果被燕祁的美色吸引住了。她腹诽道:“果然是美色误人。”
她极不老实的乱动。
燕祁的声音从她头说嘛。”
上了小舟,季姜随手摘了几朵莲花和莲蓬。也不管燕祁,兀自的剥莲子吃。忽然她望向不远处的湖中,总觉得那儿沉着一个人。
她问道:“仙上,昨日你救我时可见那湖中有什么人?”
燕祁反问道:“什么人?”
他昨日虽慌张无比,却未见那湖中有什么人。
季姜狐疑:“当真没有吗?好像是身着红衣……”
燕祁摇摇头道:“没有。”
季姜道:“那便是我看错了罢。”
燕祁只当她是灵力损失过度出了幻想,并未放在心上。却不想一年后,竟然成了真。
季姜趴在舟边,把手放到湖面上,任水穿过她的指间。她叹道:“不净湖这么美,若是我死后能葬在这儿就好了。”
燕祁不以为意:“你想要做水鬼?”
季姜扁扁嘴道:“才不是呢。”
两人返回了客栈。
远远就见镜若站在客栈外,正在被几个人欺负。骂得极其难听,许是因为被欺负惯了,镜若没有还口,没有辩解。
季姜正要上前时,黎致已经挡在了镜若面前。
他问镜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是因为那些人看上季姜给镜若的花,便问镜若要。镜若不给,那些人就要抢。便打了起来,当然被打的是镜若。
为首一人见竟然有人护着镜若,看样子还是个世家公子,方才的神气全然被扫了个光。但还是不肯罢休,壮着胆儿道:“他…是他偷了我们的东西!”
黎致看向镜若,镜若摇摇头小声道:“我…我…没有…”
黎致当即明白了。定是这些人看上了镜若的什么东西,镜若不给,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况且镜这般狼狈。
昨日从不净湖到这小镇上,镜若都是低头不语,开口不是“谢谢”就是“对不起”,而且还不利索。就连吃饭都不敢跟他们同桌而食。
他哼道:“哦?不知他拿了你什么东西?”
为首的人道:“花儿…那花儿是他偷我的!”
此时镜若手中的曼珠沙华正发着星许亮光,是季姜给镜若保命的灵力。
方才那些人就是看这花散着灵力,又见拿着的是个打扮的破破烂烂的乞丐。便想要抢。
镜若反驳道:“不是…黎公子…不是…这是…是…姐姐…给我…的……”
黎致当然知晓这花是季姜给他的。不然怎可能上面会有灵力。这等曼珠沙华与其他的曼珠沙华是有区别的。梵音谷的曼珠沙华同灵蝶一样,皆是用人血喂养。
灵蝶人人皆可喂养,但曼珠沙华不同。倒也不是什么禁术,只是需要越女派的灵血才能养成,况且费时费力。便很少有人炼,这一代,只有两人能够炼成。除了季姜,还有一人便是越长卿。
越长卿与镜若未说过几句话,怎可能将此等珍贵的东西送他。黎致叹了口气,季姜逢人送花的毛病还是没有改,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花好养得很。
黎致道:“你是觉得这花稀奇得很。所以他才会偷你的?”
那人颠倒黑白道:“不错。”
镜若快要哭了:“不是…”
黎致却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这花儿,我梵音谷遍地都是,诸位若是想要便告诉黎某一声,黎某修书一封为各位做个引荐。说不定以各位风姿还能做个客卿什么的。”
那些人一听是梵音谷的,登时傻了。梵音谷黎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们竟然惹了梵音谷的人。为首那人道:“少拿梵音谷来唬我,你是不是梵音谷的还不一定……呢…”
话音刚落,黎致就将一枚黎家令牌递到了他眼前。那上面明明确确写着一个“黎”字。这黎家令牌与古月城的南阳玉佩不同,虽是两家重要人物才有。
但黎家的校牌却是用蓝田玉做成,正面是“黎”字,反面是一朵韦陀花(昙花又名韦陀花)。蓝田玉是梵音谷独有,百年才生一块,用作令牌有震慑凶灵之效。
黎致道:“怎么…还想看看我这令牌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