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白头公之谋
经此一役,两家都实力大增,联合起来远远超过了柳家堡,甚至在整个豫南都排到了前列。
树大毕竟招风,祖约知道了战果后大为惊慌,派使者来指责萧家堡和飞云堡挑起内战,屠杀同胞。
对此徐谦早有准备,他把那些骑兵的头颅一部分送到许昌,让祖约看看他们杀得是什么人,是否挑起内战,祖约心知肚明,仍然谴责他们不该烧毁陈家坞,实际上他是对两家分光了陈家坞的人和财不满。
徐谦将一部分人头交给郗超,让他带给大都督请功。
看到这些头颅大都督明白了此战实为粉碎了一个阴谋,而且郗超杀了这么多胡人,功劳巨大,对他和崔荣平擅自动用骑兵一事不再追究。
祖约对郗鉴放骑兵进入谯郡帮助飞云堡非常不满,却一时也无可奈何,只能干生气。
徐谦为了缓和和祖约的关系,给他送去大量的黄金,并且承诺每年都送财物,飞云堡现在仍然不够强大,若是祖约懊恼了找个借口发兵来攻,就算联合萧家堡也打不过他,该忍的时候还是要忍。
祖约一向觉得一切都是生意,他发飙的目的既然达到了,就息事宁人,随他飞云堡爱干嘛就干嘛去!
按照郗鉴的意思,陈霸天和羯人的人头都由郗超一起押送到建康。
东晋小朝廷里虽然家族势力盘根错节,但是一致地痛恨羯人,对于勾结羯人的堡坞一向零容忍,所以陈霸天一到建康,就被拉出来游街十天,最后吊死在广场,曝尸一个月!
郗超因为功劳巨大,被留在朝廷任职,这里面一方面是朝廷讨好郗鉴大都督,另一方面,朝廷对豫南根本不重视,有好的人都拉到南方,他们重点是要保住长江以南的区域。
郗超请求将太守之职让给徐谦,朝廷征询郗鉴的意思,因为毕竟北方现在都由郗鉴做主,他觉得徐谦在军事上的确是个人才,想招为己用,于是同意了。
徐谦对做太守了无兴趣,便以年轻资历浅为由推辞,把萧彪推荐给了郗鉴。
居然还有不要做高官的年轻人,郗鉴大为惊奇,他知道萧彪是他外公,德高望重,此役也出力不少,所以慨然同意,并且邀请徐谦来徐州作客。
徐谦想,郗鉴就是豫南实际的皇帝啊,想让谁做太守就做太守!
萧彪非常开心,一场祸事变成一连串的喜事,老都老了还弄个太守当当,虽然是外孙不当才轮到他,说起来很没面子,可是他不在乎,有什么关系,都是一家人么!
由于特卫营、新军和陌刀队表现太过出色,飞云阁第一次会议上众帅佐提议将其他的军队也分别筛选纳入到这三个兵种,军队职业化的建议全票通过。
飞云堡人口增加了将近一倍,而且经此一役,其他堡坞不断有人投奔飞云堡,有人才能谈发展,飞云堡不缺地不缺钱不缺兵器不缺粮食就缺人,按照目前的状况,可以想象几年后飞云堡的有可能跻身豫州第一大堡。
幸而飞云堡的人才储备丰富,余南溪的学校培养出来不少优秀人才,所以飞云堡纵然突然扩大也没有显现出任何乱象。
萧让磨着萧彪将萧家堡交给徐谦,他自认没有才干,萧家堡没有前途,萧彪已经完全心动了,萧家堡姓什么没有那么重要,能够平稳地存在下去才是关键!
当萧彪将想法和徐谦沟通了之后,徐谦也觉得联合才能强大,于是徐谦担任了总堡主,萧家堡堡主为萧让,飞云堡由余勇担任,这倒成全了余沧海一直想让余氏当堡主的愿望。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联合堡终于走上了正轨,徐谦把张云、刘宏和余青山找来,和他们说了最重要的事:发展重骑兵。
人员和物资由张云调配,刘宏负责锻造甲衣,余青山需要训练骑兵。
重骑兵对战,完全靠的是双方的冲撞,而且双方穿着厚厚的甲衣,一般不用刺穿性的兵器,比如刀剑长矛之类,因为他们很难刺穿甲衣,取而代之的是用棒、锤之类的撞击性兵器,直接打在甲片上,受力面积大,甲片容易被击破,即使甲片看起来完好无损,被打之人恐怕五脏六腑早已震伤,大家看隋唐英雄传,秦琼用的是双锏,李元霸用得是双锤,就因为隋唐之际重骑兵仍然风行。
铁甲的作用相当重要,甲片当然是越厚越好,只是马和人的沉重能力是有限的,所以甲片总重达到一定程度后就不能再增加。
徐谦把一种冷锻甲的技术传给刘宏,这种技术发明于宋代,不同于以往加热锻造,而是采用冷锻的方式,这样制成的甲片,在同等重量下甲片密度更大更加有韧性,可以减少捶打受到的伤害。
大家听了之后都惊喜异常,如此一来联合堡的重骑兵战力将非常值得期待。
其实,现在骑兵建立最缺的还是马,这个问题不是短时间可以解决的,只能把现有的两千多匹马用起来。
......
人怕出名猪怕壮,徐谦的战绩和联合堡的兴起引起了朝中一些王公贵族的注意。
这日,南顿王司马宗一人来到皇宫的后花园寻找小皇帝。
司马宗已经五十多岁,满头白发,是六岁的小皇帝司马衍的爷爷辈。
小皇帝正在花园里和太监宫女玩捉迷藏,一看见司马宗就喊着扑向他:“白头公爷爷来了,白头公爷爷来了!”
司马宗很会逗小孩玩,每次都能把小皇帝逗乐,所以小皇帝很喜欢他,又因他满头花白的头发看起来很奇特,所以亲切称呼他为白头公爷爷。
“来,抱抱!”
司马宗抱起小皇帝亲了他几下,硬硬地胡子扎得他脸颊发痒,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皇上,外面太阳大,我们去御书房玩吧!”
小皇帝奶声奶气地道:“好!”
司马宗抱着他离开,太监宫女们赶紧跟上,领头的太监主事心里开始暗暗叫苦,这位白头公行事霸道,与当朝国舅又不和,经常会让他们难做。
国舅爷乃是当朝太后的亲哥哥,中书监庾亮,虽然小皇帝由几个顾命大臣共同辅政,实际上皇帝的日常生活都是国舅在安排。
到了御书房门口,司马宗回头道:“我和皇上在里面玩一会儿,你们就不要进来了!”
太监主事哀叹一声,果然又来了,他赶紧上前躬身道:“王爷恕罪,国舅爷有令,让奴才们一刻爷不能离开皇上,王爷若是要和皇上玩,奴才们最好也在里面看着。”
司马顿心里暗骂他们是庾亮的走狗,他没回他,而是问小皇帝道:“皇上,白头公爷爷给你一个人讲故事好不好,这些人在会很吵的!”
小皇帝很喜欢静静地听这位慈祥爷爷讲故事,所以拍着手道:“好呀好呀,就我和白头公爷爷,其他人不准进来!”
主事太监紧张道:“皇上,国舅爷说了您必须随时随地和奴才们在一起,若是国舅爷知道奴才们离开您非打死奴才们不可!”
司马宗想和皇帝单独相处是有用意的,他知道今天庾亮不在御书房所以才进来,这几个奴才每次都要阻拦坏事,他气得白胡子抖动。
“混账!张口闭口国舅,皇上的话你们都不听?国舅爷难道比皇上还大吗?”
主事太监只能陪笑道:“王爷,皇上的话我们不敢不听,国舅爷的话我们也不敢不听,还请王爷您不要为难我们!”
南顿王把皇帝放下,蹲下来拉着他的小手,一脸悲伤道:“皇上,这帮奴才不让我们单独相处,恐怕臣的故事也讲不了了……”
主事太监在心里直骂这个白毛老头,讲个故事而已,哪一定需要两个人独自相处,他就是想和皇帝讲国舅爷的坏话,让皇帝恨国舅爷,国舅爷也知道这事,所以才要他们看牢皇帝不要让别有用心的人接近他。
小皇帝不懂这些,一听白头公爷爷不要讲故事就急了,他学着平日里舅舅教他皇帝应有的语气神态道:“大胆奴才,朕要做什么事你们胆敢干涉,你们惹白头公公爷爷不高兴朕就没有故事听了!”
主事太监吓得跪下磕头道:“皇上,不仅是国舅,太后也叮嘱了,否则奴才不敢这样一再阻拦呀!”
一听抬出了自己的母后,小皇帝有点怂了,眨了眨眼睛,一时有点犹豫。
司马宗自言自语道:“最近看了个老虎变人来到城里的故事,可惜没机会......”
小皇帝脑中闪过一个虎头人身的家伙,不对,也许变成人是另外的样子……不管怎样,这个故事他非听不可!
他咬咬嘴唇,拉住司马宗的手往里走,边走边回头道:“朕自会和母后解释,尔等不许来打扰,否则朕让舅父打你们板子!”
主事太监没法,只能立在原地干着急,司马宗露出轻蔑一笑,跟着小皇帝走入御书房。
到达里面,司马宗把小皇帝抱到御座上,然后跪下磕头不起,小皇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似乎只有犯错的人才会自己面前这样,可是白头公好像没有犯错呀!
“白头公白头公,你跪那里干嘛,快给朕讲故事呀!”他有些着急。
司马宗趴着没动,嘴里说道:“皇上,虽然您只有六岁,可是古今帝王都是生而知事,所以皇上您应该已经很懂事,先皇大行不久,奸臣庾亮就把持朝政,排挤我司马皇室,司马诸王空有名头,实则不如豪族一分支,皇室脆弱,没有人支持皇上,老臣先后跟随两位先皇,如今更愿以一腔热血恢复皇室威严,哪怕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司马衍人很聪明,皇室脆弱的话他不知道听到了多少次,所以他懵懵懂懂也知道自己这个皇帝好像做得很憋屈,事实上他感觉不到憋屈,是别人替他憋屈,说得多了,他也真感觉憋屈了。
“白头公你起来,朕知道了,等朕长大后一定不让舅舅再管这管那,朕会有很主见......好了,现在来给朕讲故事吧!”
毕竟是小孩的心性,撑不住严肃一会儿。
司马宗抬起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皇上,等您长大了,庾亮的根基就更为深厚,所以一切行动宜早不宜迟,臣想效仿先帝,引江北的流民豪帅为外援,如今谯郡有个联合堡厉害异常,老臣想把堡主徐谦约到南岸商谈合作,至于具体事项臣已拟好,只要皇上在上面盖个大印,臣割血染书,徐谦一定会来面臣,届时有了江北武力的支持,我们皇室一定可以中兴!”
小皇帝屁股早已坐不住了,什么江北什么合作他统统不懂,他只想听故事,早知道白头公和自己进来是说这些无聊的话,他就不该冒着被母后责骂的危险离开那些太监……
“白头公,章在那儿,你自己盖!盖完快点讲故事,不然朕要出去玩躲猫猫了!”
司马顿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敲了敲麻木的腿站起来。
“皇上圣明,老臣就自己动手了!盖完就讲故事!”
他拿起皇帝大印,蘸上印泥,端端正正地在写好的文书上按了大印。
他拿起文书吹了吹有些潮湿的印记,心里得意地想道:“平日里讨好小皇帝还是有些用处的,这不就皇帝的章想盖就盖么,哼哼,庾亮,本王又将多一个厉害的盟友,总有一天,大晋的权力会在本王手中!”
印泥差不多凝固后,他折好文书塞入怀里,阴鸷的面孔立即变得慈祥可爱。
“好,皇上,现在我们开始讲故事......”
目的达到,司马宗急着要去做事,于是胡乱给他讲了一个已经讲过的故事应付一下就自顾自走了。
小皇帝气鼓鼓地坐在御座上,白头公今天很不好,他很不开心!
当晚,一个黑影溜出建康城,急匆匆地来到长江边上,他嘬嘴呼啸一声,茂盛黑暗的草丛中摇出一叶扁舟,载着他往江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