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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在沈阳】(六、八月的变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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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耿大炮

25//26发表

字数:33

断绝耿润峰去魔都念头的是他爸,老耿头。

老耿头给儿子打电话的时候,耿润峰正在叶秋华家中酣然大睡。

耿润峰一直没有早起的习惯,工作时除外。工作时的耿润峰号称机器,除去

精准的节奏外,更重要的是,他能不眠不休地连轴干。在他早年的辉煌战绩里,

曾经有过陪着软硬件工程师优化企业资源配置系统,连续三天三夜不睡的记录;

也有过在项目组每天工作十六小时,连续四十天无休息的记录;还有过为了市场

调研,三天飞了长江南北十一个城市的记录。类似的事情不胜枚举,不过,俱往

矣。如今的耿润峰慵懒得一塌糊涂。

按照近两年养成的习惯,耿润峰这个时间段基本都不会出门,因为在睡觉。

可这一天,老耿头死活没敲开儿子的门。万般无奈,只能跑楼下打了电话。老耿

头留了个心眼,怕儿子留宿姑娘,不好意思开门,免得相互尴尬。

其实他多心了。他那宝贝儿子脸皮厚得堪比防波堤,根本不在乎这些。只要

不是在自己爹眼前秀活春宫,其它的事一概无压力。

接起电话时,耿润峰呵欠连天,睡眼惺忪,缓了一会才听清楚他爸在说啥:

「小峰啊,你没在家?」

「是啊,我在朋友家呢。」耿润峰心想,我特么都快一个月没在家住了。

「快来吧。你妈做的虾馅饺子,我给你送过来点。」

耿润峰强驱走脑海中的睡意,打起精神和老爹周旋:「你不是有我那钥匙么,

给我放屋里就行了。」

老耿头犹豫一下,说:「我出门急,忘带了。你来吧,省得我还得去取。」

一听老耿头这说法,耿润峰就头疼,无不烦躁地说道:「我这在铁西呢,死

老远的……」

老耿头连忙说:「那算了。要不我把饺子放你楼下小卖店,你来再去取?」

耿润峰想了想,说:「别了,你等我一会儿吧。」

放下电话,耿润峰盘膝在床上发了一会呆,之后简单收拾一下,家了。

八月的燥热,让整个沈阳都陷入烦躁当中,耿润峰也不例外。平时打出租车,

耿润峰还有心和出租司机唠唠,听一听市井传闻,今天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仿佛多说一句话都能热死人。

在家楼下的一个树荫处,耿润峰见到了自己的爹。老头蹲在树荫下面抽着烟,

挂在额头上的汗水星星点点,也顾不上擦的模样。

父子间的寒暄很简单,两句话就算完事。耿润峰从父亲手里接过装饺子的饭

盒,领着老人上楼了。

一边上楼,老耿头一边说:「没事多家看看,土豆天天想你,门口一有点

响动,立刻就到门口那蹲着。」

土豆是老耿家的狗,小时候是耿润峰抱来的。耿润峰自己养了一年,就丢

给了家里老头老太太,美其名曰,给老头老太太做伴。其实他是不爱伺候,每天

喂不说,还得溜。一来二去的可以,时间长,就烦了。

这符绝大多数都市青年的养狗情况:一时心血来潮,最后留下点屎,让家

里揩屁股。

耿润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老耿头又说:「你妈也挺想你的。」

耿润峰还是应付一样道:「知道了。这几天就去。」

老头絮叨进门,本就停了口,看到屋里横七竖八甩了一地的垃圾,忍不住又

说:「你这也三十多的人了,你瞅瞅这屋里祸害的这埋汰。」说完,老头叹口气,

拿了笤帚,打扫起卫生来。

收拾完垃圾,老耿头又看到耿润峰堆在家里的脏衣服,拿着就泡进了水盆,

继续道:「你这衣服也不知道洗,油瓶子倒了都不带扶的……」

耿润峰对老爹的批评充耳不闻,只是埋头吃饺子。吃完饺子,耿润峰说:

「爸,我先走了,你收拾完把门给我带上就行。」

正洗衣服的老耿头怔了怔,放下手里的衣服,看了眼儿子,一肚子话都咽了

去,只化作了两个字:「走吧。」

老耿头头发早已花白,不过贵在染得勤,看不出痕迹来,可是岁月留下的痕

迹又岂止是白发?越发伛偻的身形,充分表明了,这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

饶是他耿润峰心坚如铁,看到老爹越发苍老的容颜,心中也不免一阵酸楚。

「累了就歇歇,不爱干就放着。你儿子有手有脚,你不伺候也能收拾明白。」

耿润峰临走时对父亲说道。

离了家,悬着大半个月的心思终于尘埃落定。他终于找到前段时间,一想起

去魔都就会不安的根源。

父母在,不远行。耿润峰给自己找到了最好的放弃理由。

耿润峰不算什么孝子,年纪小时候也曾和父母跳脚对骂。随着年纪增长,这

状况才渐渐改变,哪怕心中再不满意,也不会顶撞家里的老人。虽说目前和老人

不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毕竟是在同一座城市里,想去看看老头老太太,随时可以

去。想到这一节,耿润峰心里踏实了不少。

去不去魔都这件事,一琢磨通透了,耿润峰郁闷许久的心情顿时有所好转,

忽然感觉这闷热的天气也没那么讨厌了。

王朝阳对耿润峰的决定很遗憾,也很惋惜。

「老耿,你真不来了?这边准备上市前辅导呢,最迟后年就能ipo ……」

耿润峰边走边和王朝阳通着电话,无论王朝阳晓之以情,还是动之以利,都

不再能引起他心中一丝波澜,他含笑拒绝了王朝阳的好意,全然不顾那ipo 可带

来的巨大财富与自己渐行渐远。

往铁西那边走时,耿润峰出奇冒泡地没打车,坐了公交。等他晃悠到叶秋华

店里时,已是下午两点多。

耿润峰进店门时候,店里一个顾客都没有,只有叶秋华自己在。

「买彩票中奖了?」迎头叶秋华便问。

耿润峰听得直糊涂,说:「没啊。我从来不买那玩意。」

「那你乐成这样,嘴都不上……有啥好事,和我说说?」

「没啊,啥也没有。」耿润峰强调道,「真没有。」

叶秋华白了耿润峰一眼:「哼!死德行。」说着,一扭腰出了柜台,去了隔

壁小卖店。

耿润峰不说,叶秋华也就不再问。认识这么多年,叶秋华明白他的脾气,他

不想说的,你就是盘问出龙叫唤来,也甭想让他吐口。

店里没什么生意,挨到傍晚,就早早收了工。晚饭过后,耿润峰性趣盎然,

拉住叶秋华就是盘肠大战。当夜,耿润峰雄风大作,搞得叶秋华哭了好几。

叶秋华高潮时候易哭,但是一晚上哭几的时候不多。

战后去卫生间打扫战场遗迹时,叶秋华几次站不稳,走路扶墙。再来时,

叶秋华羞愤欲绝地敲打耿润峰胸口:「你今天疯了是怎的……我下面肯定肿了,

都怨你!」觉得敲打还不够解恨,叶秋华恨恨地在耿润峰胸口咬了一口。

耿润峰任她去了,忍着疼,一手抚摸着叶秋华光洁的后背。

平静下来的耿润峰语气很舒缓:「我说没什么事,你肯定不信,其实真就没

什么事。只不过有些过去没想明白的,今天想通了。想通了,也就好了。」

「又在计谁家大姑娘小媳妇呢?」说完,叶秋华自己都觉得话里酸味十足。

耿润峰不平道:「怎么,除了计肏屄,我就不能计点别的?」

叶秋华撑起身子,重重地点了点头:「嗯。」还觉得这力度还不够,又补充

道,「我觉得你就是个会走路的生殖器。」

耿润峰被气乐了:「行。那我就满足你的印象。」说完,起身抓住叶秋华的

脚脖子,就要分开她的腿。

叶秋华笑着娇呼:「不要……」

叶秋华脚上一路蹬踏,却没能摆脱耿润峰的手。这份无力的反抗最终只落得

一个结局,被耿某人无情的镇压。一条熟悉的巨物悍然闯入她的身体,开始了翻

江倒海。高潮余韵未了的身体极度敏感,只是些许出入,那春潮泛滥得就像山洪

暴发。

叶秋华没有过潮吹,不过每次鏖战下来,她挥洒到床单上的液体却也不比喷

出来的少几许。

一波波高压电通体的快感,刺激得她睁不开眼。叶秋华脑子里只剩下了这样

的想法:用两条腿箍住耿润峰的腰身,制止侵略者的肆意妄为。然而,她的脚踝

被耿润峰握了个结实,根本没有旋的余地。疲惫的身体逼着她开口求饶。

耿润峰恶趣味上头,他松开叶秋华的脚,欺上前来,笑嘻嘻地说:「叶美女

怎么投降了?」

叶秋华假哭道:「我都要被你肏死了……」

耿润峰歪头继续笑嘻嘻道:「这样不好,不应该向恶势力屈服。」说着,他

故意挑动胯下物涨起,又是惹得叶秋华一声娇吟。

叶秋华苦着脸说:「不来了,好不?我真的不行了,腿酸死了。明天又起不

来了。」

看耿润峰没有收兵的架势,叶秋华又道:「你知道不,我现在连九十斤都没

有了,你刚搬来时候我九十七斤。」

其实几番激情碰撞,耿润峰也是强弩之末,没有将这一炮进行到底的意思,

看叶秋华这般模样,也就借坡下驴,把有泄气苗头的阳物抽了出来。

耿润峰倒下身前,还不忘摸一把叶秋华的胯下,而后说道:「你不一直想减

肥么?这不遂了你的愿?」

叶秋华哭笑不得:「那也不能这么减法啊,减得太多了。」她越想越气,很

想使劲掐耿润峰一把出出气,可身子疲惫得连抬一抬手指都懒得。很快,眼皮一

打架,就睡着了。

翌日,叶秋华睡到过了中午才起床,腰酸腿疼头发沉,自是不用说。

刚醒的时候,她感觉眼皮好像挂了千斤秤砣,睁也睁不开。费了好大力气,

才彻底清醒过来。这时,床上只有她自己了,那折腾得她爬不起来的冤家,已经

没了踪影。

叶秋华拿起电话来,问耿润峰在哪,得到应是在店里,叶秋华的心头顿时

阴转晴,隐隐的,还有那么几分暖意。

这场激烈的床事,只是生活中的一个插曲,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仿佛一朵

浪花消融在海中,再也没有痕迹。

叶秋华的母亲,打过几次电话来,每次都说要来沈阳,结果每次都阴差阳错

地没来。每次叶母的电话打来,耿润峰总有种傻姑爷要见丈母娘的紧张,结果频

繁的泄气,让他每每都觉得像坐了过山车。几次折腾下来,他也疲塌了,无所谓

叶妈妈来不来。

这就是狼来了次数太多的缘故。耿润峰暗自腹诽。

日子一天天过去,八月一半就这么没了。这时候,奥运会开幕了。被球房列

入禁止参与追分名单的耿润峰无聊赖,只得窝在叶秋华家里看奥运。

耿润峰不是体育迷,看比赛充其量就是看个热闹。若不是没有其它消磨时间

的事情可做,他绝不会窝在屋里看电视。

在奥运田径比赛有 米栏的那天,耿润峰接到了失踪已久的乔老鬼打来的

电话。

没等耿润峰开口讨伐,老鬼先开了口,那声音沉静得让人感觉仿佛身在十月

深秋。饶是这八月盛夏,耿润峰还是打了个寒战。

「你在哪呢?没事的话来我家一趟。」

老鬼绝少会用这种语气说话,一旦用上了这语气,就预示着事情的不一般。

上一次老鬼用这种口吻说话,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耿润峰永远不会忘记,乔永

为挪用公款炒股,东窗事发时那份冷静镇定的语气。那时候,他大学毕业还不足

一年。

彼一时,乔永为认真地和耿润峰讨论,如果事情摆不平,自己到底会判多少

年徒刑,语气镇定得和今一次电话里全无分别。

虽然那一遭最终有惊无险,但是乔永为却丢了让无数人羡艳的央企工作。身

边的熟人都替他痛心疾首地惋惜,他却一副全不在乎的模样,不但看不出丢了工

作的失落,好像还有那么几分窃喜。每当说起这事,他总是漫不经心地总结:哥

们命大,逃过一劫,起码没混进监狱里去。知足!温故而知新。

所以,一听老鬼电话里的语气,耿润峰就知道事情不妙,赶忙换了衣服,火

烧火燎地赶到了乔家。

耿润峰到乔家时,老鬼正在楼道里坐在楼梯上抽烟,脚下横七竖八地堆了十

余个烟头。看那意思,他在这已经有一会儿了。

楼道里烟雾缭绕,透过排气窗的阳光照过来,搞得云海仙踪一般。

万年不变的短发依旧,只是这一次没戴眼镜。那不喜不怒的表情,也让人看

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鬼看耿润峰到了,没说话,只是抬了抬眼皮,耿润峰也不说话,两人相顾

无言。

良久,乔老鬼意味深长地笑了,伸出一只手揉了额头和眼,夹烟的另一手向

身后的家门指了指,示意耿润峰自己过去看。耿润峰也不和他客套,直接走过去,

拉开虚掩着的门进了屋。

屋里的情形惊得他瞠目结舌:这尼玛遭贼了?遭贼了也不至于空成这样吧?

用空荡荡来形容老鬼的家中,已经不够用了。房子里不光是家具、家电没了

影子,就连墙上的插座,电源开关都不翼而飞,只留下截断的电线头。耿润峰抬

头看,屋顶的灯也不见了,留下的,同样是散落的电线。卧室门?一样没了,门

框上残留的折页昭示着这个事实。

除了地尚在,这房子几乎就是清水房一般。

「不用看了。我刚看完,除了地,什么都没了,连厕所马桶都没留下。」

抽完烟的乔老鬼在耿润峰身后走来,拍了拍他肩膀,一本正经道。

耿润峰想问,这到底是怎么事,可话却卡在嗓子眼,怎么都问不出。他直

愣愣看着老鬼,老鬼若有所思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笑了,似自嘲,似释然,似

解脱,当然还有几分苦涩。

「哥们解放了。」乔永为道。

「解放了?」耿润峰皱眉不解其意。

「嗯。离了。」

「离……离了?啥?离婚?你和曲桂林?」耿润峰觉得很不可思议,连话都

说不利了。

老鬼一笑,笑得比哭还难看:「废话。我就那么一个媳妇,不和她离和谁离?」

耿润峰更加困惑,眉头间的川字更深:「你们俩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我也不知道。」乔永为冷哼一声,「反正日子过不下去了。过不下去就离

呗。」

话说到这,耿润峰也不知道怎么往下接了,性停了口。

片刻冷场,乔永为说:「走吧,陪我去趟房产中介,把这房子挂上卖了。家

没了,留着它也没什么意思。」

去房产中介的一路上,耿润峰一直注意力涣散,总是忍不住想起那个让他至

今都觉得惊艳的女子。

想起初识的曲桂林,耿润峰始终记忆犹新:一名穿着青花旗袍的风韵女子,

开着一台不知道有多少年车龄的老拉达,车窗上贴满了各种政府机关的通行证。

那破车看着随时都可能趴窝,但是最终还是摇摇晃晃地开了过来,停到了他们面

前。

那女子走下车的第一句话就是:「老毛子的东西,除了ak47就再也没什么好

用的了。」

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怔。统一的意见是:这话头太硬,接不住。

唯独老鬼乔永为微笑着接了下去:「还有伏特加。」

后来,这个接住话的男人,成了她的丈夫。

如果当时耿润峰不是已经有了安佳容,他倒有心在情场上和乔永为争上一争,

不管输赢,无论成败,只是想争一争,仅仅是为了那个女人。

可惜,世间事没有如果,所以这耿润峰和老鬼没有兄阋墙,没能成了情敌。

严格来说,曲桂林不算美女,单从容貌上看,并无过人之处。除了身材火辣

一点,其它硬件只能说马马虎虎。可那份气场,却是旁人想模仿都模仿不来的。

尤其是那天马行空的谈吐,才更让人心折不已。和她聊天,总让人.b.觉得自己的智

商不够用,更毋论跟上她思维跳跃的火花。

在耿润峰心目中,那才是真的女神范儿,高屄格,和那些拿了摆拍,ps过的

图片,上微博、朋友圈之类乱秀的脑残,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一连走了几个房产中介,都是乔老鬼在谈事,耿润峰心不在焉,连搭句话的

举动都没。他有心问老鬼为什么离了,为什么家里会被折腾个干净,可又不知道

该怎么开口。毕竟这事说起来,不怎么好听。

走完房产中介,两人忽然觉得无事可做也无处可去。耿润峰问老鬼:「你爸

妈知道你离的事不?」

老鬼磕了磕牙,道:「没说呢。暂时也不想说,省得他们上火。过一阵再说

吧,慢慢渗透。」

「你这情况了,晚上住哪啊?」

老鬼咝了一声吸口气,说道:「你要不说,我还真没计这事。晚上看看呗,

不行找个旅馆先凑一下。」

「拉鸡巴倒吧。花那屄钱呢。住我那吧。」

老鬼抬眼看了耿润峰,没言语。没否认,就表示了默认。和耿润峰,他无需

客气。正如耿润峰和他也一样。打小认识,俩人就是这般态度。上学那时候,耿

润峰上老鬼家,看上他什么好书好玩意,基本上说一声就拿走,也不管老鬼同意

不同意。

告诉你一声,是给你面子。这个事和你同意不同意没关系。

一句戏言,换来的是二十年的朋友。

去耿润峰家路上,老鬼又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烟。耿润峰说:「这亏得沈阳冶

炼厂是拆了,不然你应该上那边买个房子住。」

老鬼翻了翻眼睛,立刻道:「你以为我过去住文官屯那边为了啥?就是为了

那良好的空气!」

文官屯是沈阳知名火葬场,不用说也知道,那边的空气全是烟尘。

老鬼一句话把耿润峰噎住了,半天没词应对。隔了好一会,耿润峰道:「你

赢了。」

没有赢了觉悟的老鬼,也不言语,随手摸出手机,摆弄几下,递给了耿润峰。

耿润峰不解其意,还是接了过来。一看,是乔老鬼和前妻曲桂林的qq聊天记录。

显然,老鬼洞悉了耿润峰的好奇心,也知道他憋着没问,性给了个痛快。

聊天记录并不多,寥寥十几句。凭这点聊天记录,耿润峰猜不出老鬼离婚原

因的来龙去脉,不过有一点他看明白了,就是老鬼家里为什么空了。

曲桂林问老鬼,家怎么分。老鬼的答复是:房子你给我留下,那是我爸妈的。

其余家里的,你都可以拿走。于是,曲桂林就顺了老鬼的话头,把家里变成了清

水房。

这……这尼玛……

耿润峰想了半天,也没组织出适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他可以肯定,

这种事曲桂林办得出来。也只有她办得出来。

老鬼接电话装进兜里,没再言语。俩人在沉默问题上,保持了出奇的一致。

就这么沉默着,到了耿润峰的家。

走了一下午,俩人俱是汗流浃背。进屋第一件事,耿润峰就是捅开空调,而

后甩去上衣,光起了膀子。老鬼也不见外,同样脱去了外衣。

耿润峰到冰箱里掏了两瓶饮料,塞给老鬼一瓶。两个赤膊的汉子就这样,拿

着冰饮料像斗气一样对饮着。

老鬼说:「哎,把电视打开。今天有刘踢墙的比赛。」说完,老鬼又意犹未

尽地说道,「我很欣赏他……」

耿润峰嘴里一口水噗地呛了出来,咳嗽之余,耿润峰说:「我求求你,下

等我喝完水你再说欣赏谁,行不?」

乔永为嘴里的「欣赏」绝不能当成褒义来听。与他相熟二十年,耿润峰深知

此理。他那「欣赏」的角度和逻辑,每次说出来都足以让人吐血三升。更要命的

是,他的「欣赏」就像是带了诅咒,被他「欣赏」的人,个保个倒了血霉。

十几年前,耿、乔二人还在上学的时候,沈阳的东宇集团如日中天,总裁庄

宇洋意气风发,曾有言:而立之年白手创业,不惑之年鼎立中华。结果庄总裁被

乔大师一记「欣赏」打翻在地,远走海外,东宇集团名存实亡。遭到同样待遇的

沈阳知名企业家还有菲菲集团的赵也飞。后来,乔大师又开过若干次「欣赏」的

口,结果被「欣赏」者纷纷中枪,无一幸免于难。

最近两年,他「欣赏」起了西王爷和他的政治伙伴王局长,结果……不言而

喻。

耿润峰没理老鬼的要求,只说了句:「自己打呗,遥控器就在桌上,又不是

没长手。」

老鬼瞥了眼耿润峰,自己拿起遥控器开了电视。

电视里,持人正在介绍奥运实况的情况,距离比赛看似还有段时间。耿润

峰没跟老鬼一起在电视前等着,起身去了屋外,片刻之后,卫生间里传来稀里哗

啦的水声他去冲澡了。

看着电视,老鬼习惯性地摸烟,却发现烟盒中空空如也。他喊耿润峰:「你

烟放哪了?我没烟了,拿你颗烟抽。」

耿润峰道:「你上我包里拿。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依耿润峰的话,老鬼打开了这厮经常随身携带的小包。除去烟外,包里还有

个老式的笔记本。

老鬼觉得很新鲜。在他的印象里,耿润峰从来没有动笔写东西的习惯,从来

都是靠脑子记。实在感觉记不住的,才用手机或者电脑之类的做备忘。难不成,

这是个黑账本?

老鬼叼着还没来得及点火的烟,翻开了笔记本。

看到笔记本上那有如小学生般的字迹,老鬼立刻就想嘲弄耿润峰几句。可转

念一想,不对,这不是耿润峰的字。耿润峰自小写过毛笔字,一手字写得相当漂

亮。认识二十年,老鬼对耿润峰的字还是相当熟悉的。

又多看了两眼,看到文中极为专业的经济学术语,老鬼才更觉得奇怪。

这时,耿润峰到了屋里,手拿毛巾擦拭着头发上的水迹。

「你怎么把它拿出来了?」看老鬼在翻看戴平原的笔记,耿润峰问。

「这什么玩意?」老鬼抬头看耿润峰,不答反问。

「戴平原的笔记。」

「喔,我说呢,这字这么寒碜……」老鬼收递给耿润峰的目光,继续低头

看笔记,「他不是死了么?」

耿润峰嗯了一声,表示应,而后道:「他留下来的。」坐下又道,「哦,

对了,他不让你看这个笔记。」

老鬼诧异地抬起头,眨了眨眼。

耿润峰一努嘴说:「不信你自己看,最后一页。」

老鬼依言翻看了最后一页,那是戴平原的遗言,也算是留给耿润峰的信。看

完这,老鬼立刻觉得火往上撞:「我肏!他还真把自己当事。他觉得他写这破

玩意是武穆遗书还是怎么着,学了就能天下无敌?」老鬼把手中挥舞着的笔记,

一把拍到了桌面上。

隔了几息,乔老鬼仍觉得余怒未消,恨恨地说道:「装神弄鬼。」

老鬼还想刻薄几句,被耿润峰拦了下来:「消消火。他一个死了的人,你和

他置什么气。死者为大,咱嘴上也积点德不是。」

耿润峰又说:「正好,你看着这玩意了,我再和你藏着掖着也不适。他说

是不让你看,可谁能管得了生前身后事?我呢,就卖一良心,把这玩意交给你。

要是,我真看不懂他写这玩意,他托付我做见证的事,我无能为力啊。你要是

看明白了,就给我说道说道,也算了我一桩心事。」

老鬼没言语,算是默许。这时,电视上开始转播伦敦奥运会田径比赛的

米栏预赛了,乔耿二人的注意力便被电视吸引了过去。

看着刘踢墙脸上流露出的诡异微笑,耿润峰心中有种很奇妙的想法,那就是,

恐怕这货真的会像上说的那样,中途退赛。不过,这退赛,他用什么借口呢?

不能像上一样,还靠踢墙吧。同样的梗用两遍,这个对付不了圣斗士啊。

带着满心的疑问,耿润峰也像老鬼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看直播。

终于,发令枪响了,比赛开始了!而后,刘踢墙便以一个极其飘逸的摔倒,

告别了这次比赛连预选赛都没有通过。

尽管赛前做了无数种假设,如今这种情形,还是出乎耿润峰的意料之外。除

了一个「肏」字外,耿润峰想不出其它更贴切的字眼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电视转播仍在继续,爬起来的刘踢墙,装出硬汉的姿态,单腿蹦到了终点。

据说,这是他的谢幕表演,用来证明他「永不放弃」的体育精神。

虎口托着下巴的乔老鬼用极其庄严肃穆的声音说道:「我很欣赏他。」后话

是,「他是一个好演员。」

乔老鬼习惯性地举起一根食指,边点动边总结说道:「他不能输,也输不起。

因为这是一桩生意。没有赢下比赛的实力,只能这么干,也必须这么干。只有这

样,才能维持住他的广告价值。这次表演很到位,起码能搏不少同情分。所以,

他是一个好演员。理性的选择和入戏的表演,很值得欣赏。」

乔老鬼这「欣赏」再一次说得耿润峰咬牙切齿,颇有打人毁物的冲动。

耿润峰特佩服老鬼这一点,无论多么不着调的事情,他都能说得义正辞严,

让人丝毫听不出嘲讽的味道来。

刘踢墙的比赛没了,余下的戏码也就没了看头。虽然开着电视,俩人谁都没

心思看。

晚饭是叫的外卖,耿润峰提议拿点啤酒,被老鬼否决了。

「我还没到需要借酒浇愁的地步。」老鬼如是说。

入夜,耿润峰想着要不要叶秋华那去,想来想去,觉得不适,也就没走。

倒在床上,稀里糊涂就睡下了。他那神经衰弱的问题,始终也没解决,一觉睡下,

也是半睡半醒。

隐约的,他好像看到了曲桂林。与往日的曲桂林不同,衣着上再没了往日的

个性与时尚,转而换了一身朴素到中庸的衣着。就连发型,都变了,剪得像是电

影里的江姐。

曲桂林只是头看了眼耿润峰,便转身走了。那冷清的神情,仿佛在看路人。

耿润峰伸出手,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嗓子里像堵了团棉花,一点声音也发不

出。就任着曲桂林在一团迷雾中隐去身影。

耿润峰记不得见过曲桂林后又发生了什么,究竟辗转几许,才在一座楼顶见

到了乔永为。楼上冷风呼啸,吹得衣襟飞舞。乔永为居然满头白发。他看了眼耿

润峰,眼神里满是耐人味,嘴角挑了挑,脸上便多了一幅诡异的笑容,好像刘

踢墙上奥运赛场前一样。随后,便在那楼顶上飞身跳了下去。

耿润峰惊呼,却发现自己正在床上。而乔老鬼,正完好无缺地坐在写字台边

看着戴平原的笔记。

原来只是个梦。

耿润峰一看时间,才早上六点半。他不认为,老鬼会在这么早起床,尤其是

为了看本笔记而早起。而现在,他正在看,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一夜没睡。

「一宿没睡?」耿润峰问。

老鬼没答话,抻了个懒腰,打了呵欠,用肢体语言肯定了耿润峰的说法。

「这武穆遗书研究得怎么样了?看出什么来了?」耿润峰调侃了一句。

老鬼依旧没答话,横了耿润峰一眼,起身就出屋下了楼。不大一会,他拎了

一兜子牛肉火勺上来耿润峰家楼下就是早市,到处都有早餐卖。

趁着老鬼下楼的工夫,耿润峰看了眼摆在桌上的笔记,只被翻了三十多页。

这让耿润峰觉得很稀奇。老鬼的阅读速度,是耿润峰见过的听过的最快的。最少

最少要超过正常人三倍到五倍。

耿润峰自己的阅读速度就不慢,上学时候,同学间一起看书,别人看一多半,

他基本上就看完了。而老鬼……那就不像是个人类的存在。同样看一篇文字,耿

润峰看了也就分之二十,老鬼保证已经看完了。而且绝不是走马观花。即便那

么快看完,他还是能复述文中大意。

这点让耿润峰始终嫉妒不已。

老鬼这种天赋,耿润峰自忖难比。据说那个变态一岁就识字,四岁可以读报

纸。换在今天,上报纸炒作成神童,一点压力都没有。不过幸亏没炒,不然今天

又是个伤仲永的典型范例。

连老鬼都看得这么慢,是不是可以从侧面佐证,这个本子中的内容,很有技

术含量?耿润峰暗自揣度。

「吃饭了。」老鬼把火勺放到了桌上,转身去厨房拿碗和调料。

耿润峰瞄了一眼,道:「没买点豆浆上来?」

老鬼抽了抽嘴角:「你早不放屁……要饭的还嫌馊。想喝自己下去买!」

耿润峰笑笑,不以为意,也不斗嘴,拿起火勺就吃,奉行了拿来义。

吃过早饭,老鬼简单洗漱下,倒床睡了。耿润峰则出了门,去叶秋华那里。

关于耿润峰的彻夜未归,他不解释,叶秋华也不问。直到打烊关店,耿润峰

才和叶秋华说,今天还得家。

说到这,叶秋华才问上一句:「怎么了?家里有事?」

「一哥们离婚了,没地儿住,住我那呢。把他自己放家不适。等他过了这

阵儿,我再过来陪你。」耿润峰解释了几句。说完,又补充道,「你家老太太现

在不是没过来么,要是过来的话,你提前告诉我,我再过你这住。」

「喔,那你去吧。」叶秋华也没再说什么。等耿润峰要出门了,她忽问道,

「是哥们儿啊,还是姐们儿啊?」

耿润峰一愣,马上返身,拦腰抓住叶秋华,不顾叶秋华笑闹着说别闹,抬

手就在她纤巧的屁股上打了两巴掌。

「一天净瞎猜疑。」丢下这么一句话,耿润峰家了。

耿润峰到家时候,老鬼正坐在电脑前翻着页,也不知道他在查些什么。耿

润峰问他吃了没有,老鬼说吃过了,耿润峰也就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结。

在电脑上查完东西,老鬼又翻开戴平原的笔记,看一阵笔记,又去电脑前查

东西,间或会抽出空闲,坐在那像老僧入定一般冥想。如此往复几个来,没有

半点停息的意思。旁人看来,这完全是神经病先兆。耿润峰起先也有些担心,尝

试着和老鬼说几句话,老鬼虽然应付得冷淡,但是却没有神智失常的征兆。看没

什么大事,耿润峰也就随他去了。

接连几个通宵达旦,老鬼还在继续那看似疯魔的做派,油光泛起的脸上胡子

拉碴,跟混了丐帮差不离。而戴平原那本笔记,他只看了不到三分之一。

不疯魔,不成活?这也有点疯得厉害吧?那本子里的东西自己也都看过,怎

么也没到他那程度。难道真的是我境界不够?耿润峰沉下的担心,在一个星期后

再度泛起了。

「我说,差不多行了,歇歇。那玩意就在那,你晚看一会,它也飞不了。就

算那玩意好看,也别玩命不是。」耿润峰劝老鬼道。

老鬼不耐烦地应:「别捣乱,最后这点了……」

当老鬼说这话的时候,那本笔记最少还剩一多半没翻。

又过了三天,老鬼停工了,尽管那笔记还没看完,他还是停工了。

耿润峰忍不住风凉话道:「我以为你后半辈子都要和这玩意较劲了呢。」

老鬼翻了耿润峰一眼:「扯淡。」而后道,「走,出去洗个澡去。」

「去哪?」

「希尔斯?清水湾?还是海洋之星?金帝太渣了,不想去。」老鬼提了三个

建议,否了一个。

耿润峰想了想,说:「这仨都去够了。去盛世桃源吧,和平大街头上那个。

那个没去过。」

说完,这俩行动派叫个出租车就去了盛世桃源。

这种上了规模的洗浴中心,其实本质上别不大,服务的细微差别,也不影

响太多的感观。在那温度「健康适宜」的蒸房里,耿润峰总觉得不如家附近的小

洗浴中心过瘾。无它,温度不够,出不来汗。

汗蒸半天,也没见汗,耿润峰觉得很无趣,埋怨老鬼白花钱折腾了。老鬼气

得发乐:「你自己点的这,还赖我啊?」

「妈的,还不如在家那边洗了。」

抱怨了几句,耿润峰说,这沈阳的服务业太次,远不如东莞。

「你这叫废话。全国能有几个比得了东莞的?天上人间是名大……也就剩个

名大了,有屌用?设备,服务和人家全没配。关了就对了。」老鬼点评道。

「也不能那么说,怎么着也叫行业的标杆。象征意义居多,没了它,行业内

不就等于倒了一杆大旗?」

老鬼嗤笑:「那算个狗屎标杆?叫屁民都能知道的,也配叫标杆?省省吧,

海天盛宴那都够不上标杆。真正的标杆,影响力都是局限在小范围中的,不会让

公众知道。因为一旦被公众知道了,那就是出大事了。这么说吧,能被涵盖在小

范围中的人,都是会中最顶尖的阶层,无论是官还是商。哦,对了,比如说过

去的汤灿,那才能叫行业标杆。」说到这,老鬼下意识地挑了挑眉毛,坏笑起来,

笑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说完,隔了一会,老鬼又道:「其实东莞也就那么事。你刚去,第一次见

iso ,可能会震惊一下。等时间长了,也就麻木了。都是一个格式的东西,见多

了都烦。你别看东莞现在热闹,保不齐啥时候就给他们去去火。」

「你说东莞也要扫黄?不可能。」耿润峰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似的,「东莞那

鳖地方有啥啊?地方经济就靠这玩意撑着呢。那叫地方支柱产业!你让他们砍自

家顶梁?怎么想的呢。」

老鬼笑了笑,道:「这个事咱不妨换个角度看。你先别管它是什么行业,我

只问你一个。这个事能不能有经济效应?有吧?凡是能成经济来源的事,咱们都

可以把它看做资源。涉及资源,就存在一个占有和分配的问题。这个分配,就是

政治。或者说,对资源的最终支配权,就是政治。好了,我们把问题落到实际

上来。你懂的,中国这么大,其实就是那么几个人,或者几个家族的。其他的人,

不过就是这片土地上的居民而已。或者说,这些居民,也是他们的资源……这个

就说远了,咱还往说。东莞,或者再往大一点说,广东,是谁家的地盘?」

耿润峰有些犹疑:「花帅家的?」

老鬼点头,道:「你看,你也知道是他家的。更准确的说,是以他家为核心

的一圈人手里的地盘。说真的,我倒是挺佩服花帅的。在抱大腿问题上,人家从

来就没犯过错。你说他墙头草也好,没政治操守原则也好,人家在这么多年的大

风大浪里,就没翻过船,你说是不是奇迹?像穿越来的不?」

耿润峰笑。

「过去,这个事,叫政治路线选择问题,或者又叫站队问题,换今天,咱通

俗点,叫它抱大腿。其实说的都是一个事。老花帅能做好这个墙头草,他家后人

也能?这个事不太好说吧?许多事,都是风水轮流转。据说李长春到广东去,没

少受夹气,都不听他的。谁能曾想,后来人家入常了?还有汪洋,在广东也没

少挨挤兑。你觉得,那种层面上的人物,挨了挤兑,头有机会能不去找场子?

时机不适,也许没什么动静,一旦时机适,他们肯定少不了推波助澜。」

「你消息准确?」耿润峰问。

「你指什么?你说那俩人被挤兑的事?说实话,道听途说。但是这世界的事,

无风不起浪。其实咱换个角度想,你也能想出来。打个比方,你在一个企业,从

一个分公司调到另一个分公司,你觉得底下的人能老老实实听你的?给你穿小鞋

那不是常态么。」

「不是不是,我是说东莞会挨收拾这个事……」

「肏,我就随口一说……怎么说呢,就是有可能,有概率。广东那边早晚会

出问题,不见得非得是东莞,广州也可能。只不过,东莞屁股上的屎更明显。毕

竟现行法律法规在这摆着。还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花无日好,人无日红,这

是常态。」

耿润峰猎奇的心理没能得到满足,略显失望地松了口气。想了一会道:「你

这绕这么大个圈子,其实还是想说政治啊。」

「也是,也不是。其实我想说的是,东莞那些都是表象。说白了,就是掌权

的人默许他们占用那个资源,挣那份钱。倘若他们得罪了掌权的人,随时都可以

把他们手里那资源剥夺,让他们挣不了那份钱。说政治这玩意,感觉离咱这平头

姓有点远。不过呢,这东西往往又在我们身边。我刚才和你说过,政治的实质

就是分配。身边可以类比的事情很多。比如说,一家两口子,挣来的钱怎么花,

听谁的,这本身就是政治……如果琢磨政治,不能映射到我们自身,琢磨它也没

什么用,包括琢磨历史也是这样。」

耿润峰听得若有所思。

这两个人没有想过,洗澡时候的闲聊,居然一语成谶。两年后,东莞真的迎

来了扫黄风暴,而其背后蕴含的内容,和乔永为的推论大致相似。

洗完澡,老鬼问耿润峰要不要按摩,耿润峰直接否决了这个提议,理由是:

没意思,与其让个外行女人没实质内容地瞎摸一通,倒不如去盲人按摩好一点。

说到这,免不了又大骂现任市公安局长一通,咒他生个孩子是貔貅。

盛世桃源门外,街路上灯火辉煌,一缕夜风给这闷热的夏夜带来难得的清爽。

指着华彩四溢的街面,老鬼说:「几年前,我听人说,沈阳的财政赤字,按

现有的财政收入水平,二十年都还不清。你说这虚假繁荣能维持多久?」

耿润峰摇头:「不知道。」

老鬼一笑:「其实我也不知道。」

看老鬼说话没了下文,耿润峰说:「危言耸听吧?中国崩溃论流行好多年了,

我们这不还活得好好的?沈阳这事,八成也是谣传。」

「也不全是。不少城市的地方债已经很严重了。这个说起来就复杂了。嗯…

…戴平原那小子,脑子里的确有点儿东西。」老鬼冷不丁提起戴平原,这话看似

没头没脑,实则意味深长。

耿润峰暗笑:「你终于肯承认他有水平了?」

老鬼哂然:「我从来也没否认过他的学术水平。不过,直到今天,我还是认

为他傻屄。空有一肚子想法,没一个敢实现的,也没一个能实现的。纸上谈兵一

辈子,有个鸡巴用?最不济,也得把自己日子过好吧?你看看他那日子,过得叫

什么玩意儿!」

耿润峰正色道:「你不能这么说。他和你不是一路人。如果说你适实干,

那他就只适在书屋里搞学术,如果他也像你一样,这个世界就错位了,也乱了。

他就是那样的人,你不能苛求他和你一样。」

老鬼想了下,自嘲一笑:「也是。世界上我这样的人多了,真就乱套了。」

夜风的舒适,让两个人没有急于家的欲望,也就没有叫出租车。就这样闲

聊着,两人沿着和平大街一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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