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第一百二十六章 肯为少年铸新剑
宁独睡了过去。
吴越微微抬头,用空洞的眼窝看了对方一眼,继续低头看膝上的残剑。
并没有睡多久宁独就醒了过来,觉得腿麻了就伸了伸腿,最后干脆躺在了地上,坐着睡可没躺着睡舒服。
吴越权当眼前没有人。
不久之后,吴越也睡了过去,发出轻微的鼾声。
宁独躺在地上,闻着铁锈的味道,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也生了锈,行动肯定不如之前那么迅捷了。他时刻都用“凝”来保持元气的凝聚,却还是不能抵挡住这里的“铁锈”。
时间在浮动的尘埃里流失,一晚上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房屋的缝隙处投下了一线阳光,照在了宁独跟吴越的中间,隔开了一老一少。
宁独坐了起来,看着吴越手中的剑,忽然开口说道:“老先生还不动手吗?”
隔了半晌,吴越才说道:“手都没了。”他的肩膀两侧是空空的衣袖。
“那看它还有什么意义?”宁独伸手拿过吴越膝前的剑,双手凝聚元气,猛然一折,将其彻底折弯,继而丢在了一边。
吴越抬头,用空洞盯着宁独,半晌一笑,说道:“到底是一把新剑。”
“老先生肯为我铸一把新剑?”宁独有些期待地问道。
“一把什么样的剑是合适的剑?人可以成长,剑不能。剑一出炉命运就已经注定。所以人人都想要一把巅峰的剑,这样就不会限制自己的成长。”吴越说道。
断楚拿着卷土剑来“废器”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他想要一把巅峰的卷土剑,而非是现在这样存在瑕疵的剑。然而,吴越拒绝了他,因为那把剑足够断楚在五境之前用。
那么,宁独是来求一把什么样的剑?
宁独诚实地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一把什么样的剑。
元气突然四散,化成百道剑气,翩若游龙,在屋子里缓慢地游动,这是宁独所能控制随心剑的极限。
宁独不知道怎么描述,就展现出自己的能力。
吴越抬头,说道:“确实需要一把很轻的剑。”
铸剑师不仅仅是铸造一把绝世好剑,更需要为这把剑物色一个适合的主人。没有用剑的人,剑再好也是一把废剑。
身为铸剑师,吴越所追求的就是为真正的剑客铸造真正的好剑!所以对于求剑者会有前面剑林的测试,对于断楚跟宁独也会有一开始的拒绝。
自身修为达不到的剑客,拥有一把好剑又能如何?
宁独想要一把足够轻的剑,他真的能够驾驭得了想象中的剑吗?
赖在“废器”整整一个晚上,宁独用实际证明了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剑客,吴越这才会松口,有帮其铸剑的意思。
五境才有能力免疫“废剑”的影响,宁独在这里待了一晚上,受到的侵蚀并不深,因为他一直都在磨自己这把“剑”。不管是坐着还是躺着,他都在用“随心剑”跟周围的元气交锋。
行难境能够硬挺一晚上,足够了。
至于宁独折弯了吴越的剑,则属于他自己看不过去了。
靠看,怎么铸剑?
与其在这里看上一万年,不如动手锻造一次。
对于这样的年少轻狂,一般人可能直接将其轰出去,吴越却选择了包容。虽然稚气未脱,但这已可见锋芒,他愿意为一个未来的剑客铸一把未来的剑。
“我去过青冥炉,飞鸿剑太重,辞花剑也太重,那里没有再轻的剑了。”宁独说道。
飞鸿剑,辞花剑,不是路边摊的货色,却也是广为流传的名剑,只是不同的铸造者会加上属于自己的理解罢了。
吴越笑道:“辞花剑,你用了就是辞命剑了。三境之前,慎用。”
“谨遵老先生教诲。”
青冥炉的云先生对于辞花剑的一点点小隐晦当然不会告诉宁独,云先生还没有赔了女儿又送嫁妆的大度。
“凡是修行之人,必定会遇上所用之器与自身境界不符之难,幸好有着无数先贤前辈替我们这些无能后人解决了这个问题。巴蜀的剑阁,于每一境界定一把剑,你选择了一种剑道,在每一个境界就会有相应的剑。如此一来,既不会限制上限,也不会降低下限。然而,世间修行千差万别,剑阁可靠千百年底蕴做出这一创举,其他门派却未必能够做到。你的剑,师承——商冲古?”吴越不厌其烦地为宁独讲解着铸剑的问题。
“是。”
“五境之内,剑道最强。”吴越也不得不生出敬重之心,他想了一瞬间,笑道,“可铸春风剑。”
宁独开心一笑,说道:“谢老先生的剑!”
“你先别高兴的太早。春风剑足够快,却也容易折。”
“劳烦老先生多铸几柄。”宁独厚颜无耻地笑道。
“你一天至少练废一柄剑,我需要替你铸几柄啊?”吴越笑着反问道。
快,就需要轻,轻就易折。倘若非要铸造一把又硬又轻的剑,所需要耗费的天地异宝令人咂舌。这又不是不计成本地铸造天下第一剑,几乎所有的修行者都需要考虑“钱”的问题。春风剑对于现在的宁独来说是最优选择,只是这个选择面临一个难题——谁来给宁独不停地铸造春风剑?
宁独皱眉想了片刻,自知可以厚颜无耻地多要几柄春风剑,却远不能厚颜无耻地让吴越老先生天天为自己铸剑。
没有剑,又怎么练剑?
吴越看着眼前这个皱眉的少年,笑道:“我可以为你铸百剑。”
宁独想了想,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授人以鱼……?”突然间,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眉头立刻舒展了开来。“对啊,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你要学铸剑?”吴越有些稀奇地问道。人的精力有限,一心追求剑道的人,很难再分心去学铸剑。
“不是我要学,是我有个肯定能学会的人!”宁独脸上充满了开心的笑。
吴越面对着这个少年,好像真的能看到对方发亮的眸子。
“胡然!胡然!”
胡然睁开了睡眼,茫然四顾,迷迷糊糊地自问道: “少爷在叫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