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5章 推罗!(二十)
在阿兰看来,他们还有最后一个机会。
也称不上一个机会,这是命运的箭袋中那最后一支箭矢。
如果他们略微转向北边,掠过城外芹泽镇的边缘,或许就能冲进远方的荒原里。
当然,荒原或许同样代表着死亡,因为那是一片区域由于欧克的包围以及变成了致命地域,但这就是之后的问题了,他们将开拓自己的命运。
更何况,阿兰还有最后的底牌,即便撞在欧克手上,他们也并非死路一条。
虽然他并不希望自己的战友看到那样的结果。
如果他们进入了东部的荒原,那么无论敌人是什么应该都不会继续追杀。
只要冲过一道被称为青蛙沟的小溪流,他们就能逃出生天,得以自由地步入死亡,而不是被一群受诅咒的杀戮者撵进地狱。
但这里距离青蛙沟还很远。
他们要想一直保持前进也绝非易事,这样一趟旅程通常会被分割成四五段,其间或许还要睡一觉并吃些东西来恢复力量。
若是能毫不停歇地抵达终点,那必将是一项值得诗人们歌颂的坚韧功绩。
如果有任何诗人还活着的话。
阿兰紧紧抓着扶手,与勒恩和布洛姆讨论了一下。
他们三个的嗓子都因为在恶战中高声咒骂叛徒而早已粗哑。
布洛姆的情况很糟。
他面无血色,双眼像脏污冰面般暗淡,仿佛他的生命线正被缓缓磨断。
“就这么办吧。”
他说道。
“青蛙沟,就这么办,别顺了那些混蛋的意。”
阿兰却转过身,那个伤兵正在说些什么。
“什么?”
阿兰附身靠近。
“你在说什么?”
“鬼魂的声音……”
伤兵嘶声道,直到此时阿兰才发现这家伙竟然是一个随军巫师,虽然只是学徒级别的。
“然后它说‘我能看到你,我能直视你的灵魂’……他就是这么说的,老天,他可真是自负。”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阿兰回答。
“这是个故事吗?这是你身边发生的事情吗?”
阿兰有些害怕,他害怕自己所听到的是什么巫术,他丝毫不想与之扯上任何关系。
伤兵突然惊醒,睁开了双眼。
在一瞬间里,他带着极端的惊恐凝视阿兰。
“我在做梦!”
他呼喊道:
“我在做梦,我梦见它们站在那儿,低头盯着我。”
他眨眨眼,自己身处的真切现实卷土重来,将那癫狂梦境的纷乱无端彻底冲走,让他呻吟着瘫倒下去。
“那显得好真实。”
他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少说也是他妈的十年以前了,但我就好像是回到了那一天……你做过这样的梦吗?这种为你展示鲜活记忆的梦,即便你自己早就淡忘了那些事情?我简直是回到了那里。”
阿兰哼了一声。
“而不是待在这里。”
伤兵惨淡地补充道。
“我是来问你最后一次,你想不想让我用枪给你解脱?”
“什么?不!我不想死。”
“好吧,首先,我们都会死,其次,这事由不得你做主。”
“扶我起来。”
阿兰帮他站起身来,靠着车座。
随着道路的延伸,在前方,一团庞大乌云组成的阴暗峰峦直入天际,如同绞刑死者的面孔般淤黑。
推罗正在燃烧!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个糟糕透顶的消息,以那样的迅猛速度,他们在欧克大军压顶之前跑不了多远。
“我们这是在哪儿?”
伤兵问道,他眯着眼睛凝视两旁一闪而过的苍白鬼魂。
“我们大概是在运气背到家的正中间。”
越野车忽然剧烈颠簸了一阵,巫师学徒紧紧抓住车座。
“那是什么?”
忽然,他指着前方问道。
他们正迅速逼近一座位置偏东的村落,那差不多是个哨卡,只有几间屋子坐落于石脊上。
一排长矛被钉在了村落前方,一共有三四十支,如同是栅栏的立柱。
在每根矛柄的末尾处都插着一枚人头。
那些头颅正对着他们的方向,眼皮都被固定在了圆睁的状态。
他们很可能曾是村民或者俘虏,在遭到仪式性斩首后被用在这里,但他们也有可能是在绝望中成为了牺牲品。
“那帮天杀的怪物!”
阿兰啐了一口,低声咒骂。
“这是温迪戈教会的某种巫术。”
巫师学徒看着那些钉在长矛上的头颅嘀咕道:
“保持距离,不要靠近……我能看到你。”
阿兰根本没有听他说话。
他示意司机立刻转向,这座村落明显有有东西驻扎。
一秒之后,那些头颅从旁边闪过,他们在石脊的阴影里急速掠过溪流。
“啊!”
忽然,格里菲斯惨叫一声。
一支箭射中了他。
更多箭矢接踵而来,噔噔作响地钉在车身上,也有些因力道不足而划过地面,阿兰已经能看到那些站在村落边缘的射手了。
那些一群外貌扭曲的生物,巨大到扭曲的双臂高擎着更加夸张的苍白骨弓,阿兰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被如此原始的武器攻击。
虽然外形的原始并不妨碍它们那惊人的威力。
“格里菲斯!”
那一箭真是幸运之极,但格里菲斯就正相反了。
箭矢射穿了他左臂的三头肌,划过骨骼,刺透另一侧的皮肤,最后在两根肋骨之间捅进这位勇士的躯干侧面,相当于将他的臂膀钉在了自己身上。
格里菲斯顿时失去了对于方向盘的控制。
那痛苦极为剧烈,为了压抑住呼嚎,他已经将舌尖咬断了。
叮叮~!
两支箭矢钉在他们脚边上,阿兰注意到这些都是骨质箭头:它们带有倒刺,如同是向后倾斜的梳齿。
更为重要的是,上面还有星星点点正在燃烧的蓝色巫火。
扎进格里菲斯体内的就是这样一枚箭头,而且永远都别想拔出来。
“唔!”
格里菲斯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试图扭转方向盘。
布洛姆和勒恩朝他高声呼喊,想要替他开车,想要折断箭杆来解放他的臂膀。
但格里菲斯已经要不行了。
很快,又一波箭矢从天而降。
其中一支可能就来自于同一个极具天赋或者倍受眷顾的射手,它从侧面穿透格里菲斯的头颅,从而也结束了他的痛苦。
血滴飞溅在其他人脸上。
格里菲斯从方向盘旁瘫倒下去,纵然布洛姆和勒恩飞身扑上,但在一瞬间里越野车本身还是成为了自己的操纵者。
它丝毫不打算放他们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