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六九章 惶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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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俊强压怒气道:“你得罪了吕中天和郭旭,这便是给自己找麻烦。老夫可以容忍你,但他们可不会容忍你。你想一想,淮王一旦登基,你还有活路么?”
林觉微笑道:“登基?那他得有那么本事才成。”
杨俊冷笑道:“笑话,老夫和吕中天支持郭旭,郭旭岂有不当上太子,继承大统的道理?莫以为现在郭旭似乎失宠,但太子之位非郭旭莫属。皇上心里想的事你能知道?皇上亲口跟老夫说过,郭旭需要给予打击,让其性子沉稳下来,方可担当重任。你告诉我,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冷落只是表象,其实便是锤炼郭旭的心性。这是皇上的苦心。你明白么?”
林觉先是一愣,旋即释然。杨俊口中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信。杨俊明显是在撒谎。他想欺骗自己罢了。种种现象可以断定,皇上那是真冷落,而非什么锤炼心志。杨俊这么说,不过是欺骗自己上当罢了。
“哦?原来如此。这么说,淮王是太子之位的首选了?那我倒是真的需要担心了。淮王即位,我便死定了。”林觉说道。
“那可不是么。淮王即位,秋后算账,你自知后果。否则你以为老夫为何要站出来支持他?说白了,老夫不得不支持他,因为老夫也怕秋后算账不是么?在这件事上,站错了队便等于是自寻死路,你已经站错了队了,便不能一错再错了。”杨俊沉声道。
林觉皱眉道:“那依着杨枢密,我岂非已经死定了。既然死定了,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舍得一身剐,我也要做出些事来。万一被我搅黄了呢?”
杨俊冷笑道:“你这种想法极其危险,你要这么干,便真是死定了。虽然你现在已经成为吕中天和郭旭的眼中钉肉中刺,但是,老夫却可以救你一命。如果老夫出手保你,你便安然无虞。老夫的份量,吕中天和郭旭还是不得不掂量掂量的。老夫不同意他们动你,他们便动不得你。”
林觉点点头道:“这我倒是相信,然则杨枢密怎肯保我?杨枢密不是也恨我么?”
杨俊沉声道:“那便要看你的表现了。老夫说了,对你并无恶感,反而很欣赏。当初推荐你入我枢密院,也是想让你成为老夫的左膀右臂。但事与愿违,你跟老夫反目,老夫其实心中很是难过。但那些事老夫都可以不计较。今后,你若能跟老夫齐心,你我二人必能掌控局面。便是那吕中天,也无法撼动你我。”
林觉皱眉道:“这可奇了,杨枢密现在不是和吕相打的火热么?怎地这话意又是和吕中天不对付?在下可是糊涂的很了。”
杨俊微笑道:“所以说你不懂。这朝堂上的事情,你还是个雏儿。我和吕中天不过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而站在一起罢了,事实上,吕中天和我早上嫌隙。你知道吕中天想干什么么?他想要军政大权独揽,成为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第一人。他说过,军政分权,相互掣肘,这是朝廷机构的弊端。宰相理当掌兵权,方可审时度势,便宜行事,对大周是有好处的。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只不过,当初他在先皇面前说了这话,被先皇训斥了一顿之后便再没提及了。你是聪明人,你只要想想,郭旭即位之后,吕中天会不会建议郭旭下旨这么做?郭旭会不会为他所左右?那是一定的。所以,老夫跟吕中天之间必有一番恶斗。其实方敦孺和严正肃死后,下一个便该是老夫了。只是你突然冒了出来,而且太子之位悬而未定,故而我们可以相安无事。”
林觉不知道杨俊说的这些话是真是假,这或许是故意诓骗自己的言辞,又或许真的是杨俊的心里话。也许真的是事实也未可知。杨俊如果真的是这么想的,那么他此刻的话倒有三分可信度,拉拢自己对抗吕中天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毕竟自己还是有些用处的。但是林觉有一点想不明白,这也是杨俊整段话的重大漏洞。
“杨枢密既然担心吕相会对你动手,为何又要支持淮王为太子呢?你难道不知道,郭旭当上皇上,吕中天便权势熏天了。郭旭会听他的话,而不是你。倘若我是你,当支持晋王为太子,未雨绸缪才是。”林觉问道。
“这个……”杨俊转了转眼珠子,沉声道:“你有所不知,老夫不得不支持淮王,因为老夫知道淮王是唯一的人选。老夫明知他会成为太子,难道还要逆天而行?这不是自己找麻烦么?那样的话,淮王登基之后,不用斗,老夫也完蛋了。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顺势而为之。或者说是不得不为之。”
听了这样的解释,林觉心中雪亮。杨俊那一大段话都是扯谈,都是谎言。什么要明知道郭旭会当上太子?明明是他以为郭旭必赢,所以押宝上去,结果现在形势大变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或许站错了队,所以才来忽悠自己。目的其实很简单,他要说服自己不要捣乱,转而支持郭旭。这样便避免了他站错了队的严重后果了。说白了,他们已经开始担心郭冕会成为大周新的主人了,他们以前不这么认为,但现在已经不得不承认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了。
“那么依着杨枢密的意思,我该怎么同你合作呢?”林觉想进一步的套问更多的话。
杨俊故作姿态,沉吟道:“其实很简单,你需摒弃之前的偏见,方敦孺和严正肃的死确实可惜,但他们是自杀,可没人谋害他们。你若过不了心里的这道关口,便无法进行下面的合作。你需立刻停止一些暗中的勾当。老夫不妨将话说的再直白些,你做的那些事自以为无人知晓,但其实马脚百出,都知道是你所为。你若把所有人都当聋子瞎子,那你便大错特错了。倘若不是对你还有好感,老夫会将你做的那些事的证据都挖出来,到时候你便无法抵赖了。”
杨俊一边说,一边查看林觉的神色,想从林觉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但他看到的是林觉一张笑盈盈的脸,林觉连一丝恐慌也欠奉。
“我不知道杨枢密在说些什么。杨枢密要是老是这么打哑谜,那在下可就如坠云雾之中,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杨枢密还是说的更直白些的好,最近在下这脑子有些不太灵光。什么我背地里干的勾当?我干什么了我?”林觉笑道。
杨俊恨不得给林觉那张笑脸一拳,按着他的头一顿猛锤方能解恨。但他不能。
“罢了,明白不明白你心里有数,老夫说了,过往一切老夫可以一笔勾销当着不知道。但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从中作梗,跟吕相和淮王作对。这样对你没有一丁点的好处。你现在是三司使了,掌握朝廷财政之权,要善于逢源,搞好关系,不能扯后腿。更主要的是,在皇上面前,你不要再说些不利之言。你做好你的本分,便是最好的合作了。只要你不作妖,不闹腾,老夫向你保证,一定保护你的周全。即便淮王成为太子,日后登基为帝,老夫也保证你不会有事。倘若你能公开支持淮王,那便更好了。将来说不定得淮王重用。你还年轻,将来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死了,你便是朝廷中流砥柱,股肱之臣。这是老夫对你最起码的要求。”杨俊沉声道,
林觉装作恍然之态,点头道:“原来就这么简单,这就叫合作。我还以为要帮杨枢密打头阵,跟吕中天他们大干一场呢。原来是也要跟他们合作。”
杨俊翻着大眼道:“那是以后的事情,眼下无需如此。将来他们欺负到我的头上,我们自然要联合对付他们。你放心,老夫知道你对他们不满,老夫会帮你完成你的心愿的。目前却无必要。”
林觉点头道:“原来如此,在下明白了。告辞了。”
林觉抬脚便走,杨俊皱眉道:“慢着?”
林觉道:“怎么了?”
杨俊道:“你还没表态呢,你同不同意跟老夫合作,愿不愿意按照老夫之前所言去做?”
林觉笑道:“你猜!”
杨俊皱眉道:“这是什么话?什么叫猜?君子之约,一言而决,猜什么?应了便应了,不愿便不愿,消遣老夫么?”
林觉哈哈大笑道:“杨枢密,你才知道我是在消遣你么?你又何尝不是在消遣我?你当林某是三岁孩儿么?任你花言巧语的诓骗不成?那日我在殿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你们有什么诡计尽管放马过来,林觉可一点也不惧。我那恩师的榜样在那里,我是他唯一的弟子,难道你以为我会背叛恩师,跟你们同流合污么?你要给我忠告,我倒要忠告你杨枢密几句话。你乃朝中重臣,皇上对你何等器重,你当立身为正,全心全意效忠皇上,为朝廷办事才是。然而你却为了私人之怨,和吕中天他们沆瀣一气,结党营私,弹劾忠良之臣,这是何等举动。劝你好好想一想吧,结党营私之人,皇上会容忍他们么?此为不忠之举。你也不想想,吕中天全力支持淮王是为了什么,那是他的外孙,淮王即位,他吕家将大权独揽,届时有你好果子吃么?你明知这件事,还要去跟着掺和,是为不智。你本是朝廷中威望极高之人,当年你率军平定西夏之乱何等的威武光彩,但现在,你身居高位,不思再立新功,成天只想保住自己的位置,不许被人侵犯你分毫利益。躺在功劳簿上尸位素餐,此之为不仁。你陷害忠良之臣,欲制他们于死地,全不顾同僚之谊,是之位不义。你便是那不忠不智不仁不义之人,你有什么资格要我跟你合作?你倘若稍有羞愧之心,便该立刻改弦更张,即刻回头。不要再和那些野心之臣同流合污,而应该立刻向皇上请罪,揭露他们的阴谋。否则,你便是大周朝的千古罪人,将来必无善终。言尽于此,杨枢密自己好好想想吧。”
林觉一顿暴风骤雨一般的指责,字字如鞭子一般抽打在杨俊的脸上。杨俊听着这些话脸色青白恼羞成怒。突然大叫一声,冲到墙边伸手将墙上悬挂的宝剑摘了下来。沧浪一声宝剑出鞘,剑刃带着寒光朝着林觉的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