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六九章 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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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觉担心韩刚等人受不住这言语,却不料韩刚却忽然主动站起身来,脸上没有丝毫的愠怒,反而点头道:“林大人,您手下这两位的一席话倒是骂醒了我。我韩刚大小战事也经历过不知多少。当年跟随杨枢密使在西夏作战,我也败给过西夏兵马过,但那又如何?之后还不是打回来了?草原大军正面一战,我率五千骑兵侧面阻击了对方一万三千名援军两天两夜,为杨枢密在正面一举击溃李玄昊立下大功,可谓扬眉吐气。今日这一败我怎可如此颓废?韩某想的应该是如何为兄弟们报仇,而非在此做妇人之态。两位多谢了,你们骂醒了我。”
众人尽皆愕然,韩刚这转变也太快了些。刚才还那般模样,现在又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了。林觉心中暗自好笑,韩刚还真是个性情中人。这种人情绪来的快,但却也去得快。热情似火,耿直如柴,其实是没什么心机的一种人。
“韩将军这么想就好了,没什么过不去的坎。死伤了兄弟自然是悲痛的,但这悲痛要化为力量,而非颓废不振。这岂非让辽人幸灾乐祸么?”林觉笑道。
韩刚点头,长鞠到地道:“林大人所言极是,多谢林大人教诲。”
林觉笑道:“来,韩将军请坐下说话,这几位将军也请坐下说话。我这里有干粮,几位将就吃些,聊以果腹。”
韩刚马青山等人道谢坐下,林觉让高慕青和白冰取出压缩糖饼来分发给他们几块。韩刚等几人也看出来了,这两位是女扮男装的女子。而且适才言语犀利的那名身材高挑的女子称呼林觉为夫君,另外一名相貌妩媚娇美的女子也称呼林觉为夫君,看来这位传奇般的林大人居然带着两位妾室在身边,深入辽国战场之中,这可真是匪夷所思。这位林大人行事还真是不拘一格。
韩刚平复情绪,咬了一口糖饼,那糖饼松脆香甜,好吃的很,不觉大赞起来。林觉苦笑心道:真是心大的很,适才还要死要活,这会子又赞起糖饼好吃了。
“其实直到不久前,韩某才认定你便是发出警报的林大人。韩某和林大人素未谋面,但今日一见,才知道传言的都是假的。”韩刚喝了口水,将口中糖饼灌下肚子里后沉声道。
林觉微笑道:“哦?我在传言中是怎么样的?”
韩刚看着林觉,摆摆手道:“罢了,不提也罢。总之大大的不一样便是。”
林觉笑道:“看来是十分的不堪了。那也没什么,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传言的话都是不可信的。”
韩刚忙道:“也不是什么不堪,只是因为林大人之前的所为……故而有些别样的评价……相貌上……说林大人是个相貌丑陋龅牙麻脸秃话。
“韩将军,杨枢密在接到我的警报之后却当做耳旁风,以至于让你们有今日之败。你认为,以杨枢密的能力,他为何出此昏招呢?以杨枢密之能,他不该如此才是。这当中究竟是何种缘故,韩将军可有思索过?”林觉沉声问道。
韩刚沉默片刻,开口道:“恕我直言,杨枢密之所以不信你们的警告,怕还是担心……你们别有居心。毕竟……毕竟你们在伏牛山造反,跟朝廷为敌,你们的话,岂能轻易听信?”
林觉点头道:“韩将军算是说了大实话,杨俊不肯信我,恐原因就在于此。但这也说明了一件事,杨俊就算不肯信我,也不该无视我的警告,毕竟这干系到大军的安危。所以,这件事从骨子里来思索,实际上不是他肯不肯信我的问题,而是他过于自信,过于轻敌之故。作为一名领军主帅,一切消息都要细细甄别,不能草率大意。更不能以个人的好恶来判断。你说是也不是?”
韩刚皱眉想了想道:“理是这个理,但是……你们是朝廷的敌人,教杨枢密信你们的话,怕是有些强人所难。”
林觉微笑道:“韩将军可知我和梁王父子反出京城的原委么?可知其内中情形?”
韩刚缓缓摇头道:“韩某只是边镇守将,职责便是为大周守卫边镇,至于朝中之事,韩某概不多问,也不想参与。韩某只知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做好我分内之事……”
林觉哈哈笑道:“好一个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那么我想问问韩将军,你口中所言的君,是指的先皇呢,还是郭旭呢?”
韩刚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觉冷笑道:“恕我愚钝,我的理解是,先皇在位时你是忠于先皇的,是也不是?”
韩刚沉声道:“那是自然。”
林觉沉声道:“那就是了,先皇在世你是忠于他的臣子,那么当你忠于的皇上被人杀死,被人篡夺皇位之后,你这个忠于他的臣子为何不为先皇报仇呢?不为先皇报仇倒也罢了,反而向杀害先皇的逆贼称臣效忠,这算什么?这岂非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么?当然,你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毕竟在你的位置上没有过多的选择。但请你以后不要将忠君这样的言辞挂在嘴边上,因为你根本没做到忠君之事,你只是一个随波逐流明哲保身没有丝毫自己的见地的普通将领罢了。千万莫要拿忠君这样的事来往自己脸上贴。忠君是要有行动的,而不是说几句空话。”
林觉的话已经相当的不客气了。这样的话其实已经等于是大巴掌往韩刚的脸上糊上去了。不过林觉的逻辑看似无懈可击,但其实带有悖论,有些道德绑架的意味。
韩刚皱眉呆愣片刻,也很快咂摸出林觉话中的语病。
“林大人,当今皇上是皇上的子嗣,韩某效忠的是郭氏皇族,这没有什么值得指责吧。天下人也都懂这个道理。至于皇族内部发生了什么,这也不是我们这些臣子该关心的事。你这般指责我,似乎不太公平。况且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你说的那些话,我怎敢相信便是真话?”
林觉呵呵而笑道:“这便是可悲之处了,就像今日的事情一样,我明明告诉你们事实,可是你们就是不肯相信,事后又来捶胸顿足。我将那日京城中发生的事情公告天下,经过写的清清楚楚,你韩大人也必是知晓的,但是你们却死活不信,这叫我如何是好?有的人是装睡,所以叫不醒,因为他们心里明白所有的事,只是不肯站出来,他们在乎的不是真相,而是自己的利益。有的人则是明明清醒着,却昏沉沉的如同死人,对发生的一切事情都选择不信。浑浑噩噩,犹如行尸。杨俊是前一种人,你韩将军应该是属于第二种人。”
韩刚赫然起身怒道:“林大人,你虽然救了我们的性命,韩某也感念你们的救命之恩,但你却不能当面辱我。我韩某行得正坐得直,这一辈子为大周出生入死,虽无功劳也有苦劳,受不得你们这样的人的诋毁。倘若林大人要是继续说这样的话,韩某可不能忍受了。”
孙大勇厉声喝道:“怎地?韩将军莫非要跟我们动手?我们能救你们,杀你们也易如反掌。我家大人跟你讲道理是抬举你,你想犯浑,得问问老子答应不答应。”
韩刚身旁几名将领闻言纷纷起身,抽出腰间的兵刃。孙大勇等卫士也纷纷拔刀,场面突然间变得紧张起来。
林觉摆手道:“孙大勇,收起兵刃,这是做什么。”
孙大勇讪讪收起兵刃,一干护卫也将兵刃收起,那边厢韩刚身边的几人也将兵刃收起。林觉注意到韩刚身边一名年轻将领适才并没有冲动的抽出兵刃对峙,不觉多看了他一眼。那人眉头紧皱,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