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

蒋清泉一夜未眠，眼泪濡湿枕巾。他心里一遍一遍骂着贱人，后来又一一收回。人不可能天生下贱，她只是追求她的生活，是他不能理解的生活。他又理解她了，开始骂自己下贱——不是——是爱——他仿佛一下懂得了爱。他承认完全爱上她了，那就不只是她的美丽与妩媚，是她的一切。于是心里说：还会原谅她，只要她回来。

天亮了，身边已没有他漂亮的未婚妻，他孩子的母亲——想到孩子，他的心更痛了。她又变成不可原谅的了——孩子还在她的肚子里吗——别人也管不了——

天更亮了，他不想起，不想上班——上班还有什么用，就躺一天吧，享受一天吧，哭一天吧——想哭时泪却流不出了。

脑子动荡了一夜，现在更加迷离了。忽然感觉兰英回来了，抚摸着他的头，还是那样柔媚、动人……忙睁眼，可不嘛，她真回来了！

“干什么去了？”他故作镇定问。

“雅茹没告诉你？不可能的。昨晚想什么了，还掉眼泪，一夜没睡？今天不上班了？”

“不用你管，你干嘛还回来？”

“我回来取我的东西，你以为还跟你过啊！”

“你先别走！”他拉住她，说，“我跟你说下孩子，你就不能先把他生下来吗？我求求你！”

齐兰英坐在炕檐了，她也心疼孩子。她可以假装没事，但孩子是真实的存在、成长着，她也有母爱。

“你还要我吗？”她问。

“要啊，我要你先生下孩子，然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真的，你不嫌弃我，还愿跟我在一起？”

“不嫌弃，你愿意怎样就怎样，我以前也知道你是什么人，我也管不住。”蒋清泉几乎咬碎钢牙说。

“说话算数？我们马上就结婚！”

“结就结，生完孩子，你爱怎地就怎地。”

“是男人，说话算数！”

“算数！我马上就找我爸、我妈，你爸、你妈，马上定日子，结婚！”

“还真是男子汉大丈夫说的话。要是孩子不是你的呢？”

“那也结！”蒋清泉再咬钢牙。

齐兰英感动去亲他了，又在他嘴边说：“是你的，刚才逗你玩的，试你爱不爱我——再试一下……”

他们相吻了，蒋清泉清楚感到她嘴来还是清新之气、甜甜之气。

他们又一起睡了一会，然后蒋清泉要履行诺言，起身去请双方家长定日子——他们早等着齐兰英最后的决定。可未到大门，看鲁义、齐雅茹一块儿进来了，双方都有些诧异。

还是鲁义先问：“你没事了？”

“没事了，兰英回来了，还在睡着呢。”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别问了，你也别管了。她答应马上跟我结婚，我正要跟我爸妈说。”

“你没问她干什么去了，你到底想清楚没有？清泉，别再糊涂了。你真是被灌了迷魂汤，忘了昨晚都说什么了吗？”

鲁义声音越来越高，蒋清泉不禁回头恐怕齐兰英听见，然后回道：“你别管了，这是我的事。”

鲁义不想答应，掖着他往外走。齐雅茹看他们出去，不想跟着，正要跟兰英单独聊聊。

鲁义一直把蒋清泉拖到空旷的大地，现在禾苗刚刚长到一寸高，正应了那句草色遥看近却稀。

鲁义又无话了，他的情绪也平复了。因为蒋清泉说得对，这是他的事。而自己只是他的朋友，无权管，且应尊重他的选择。

“想好了吗？”

“想好了。”

“那就结吧，我祝贺你。”

“谢谢。”蒋清泉把手伸出去，鲁义也伸出手，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蒋清泉觉得应该向最好的朋友解释一下，同时也是完全放开心扉倾述：

“我喜欢她不就够了吗。如果她是特别完美的人，我还配得上吗？所以我要感谢她的不完美。跟她在一起我幸福，也是她教会我幸福，我还求她什么呢。我答应和她结婚，让她知道至少有一个真爱她的人，让她在即使离开以后也不完全孤单，让她还能回来。我们就扯平了。何况还有孩子，我要负责。不能怪兰英，我要负责任，我是男人。”

蒋清泉的话对鲁义触动很大。他完全不像想象那样幼稚、软弱，反而是特别的成熟、坚强。他在爱情上看出了不完美，但不悲观而是主动接受。是的齐兰英是个可以让每个男人都心动的女人，他选择勇敢追求就要接受她的一切。然后鲁义想到自己，是不是比清泉做得好，他摇头了，他更没有资格去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