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鲁义再想重新看回手机，却一下回忆起女儿出生时的情景。

小茹的生日是腊月十五。当年还不像现在都要到城里大医院，平常还有在家里接生的，鲁义为安全选在镇医院，也没有做剖腹产，自然生。齐雅茹小巧的身体一定忍受了巨大的疼痛。因为女儿出生时重六斤八两，算是比较大的孩子了。当时陪护的除了孩子姥爷、姥姥还有蒋清泉夫妇，韩龙两口子也特意来帮助找大夫、安排车辆。孩子一出生就打开两只亮晶晶的大眼睛，谁见了谁爱。二嫂就嚷着给他们世杰做媳妇，齐兰英抱着却不撒手，说是她闺女，说长得跟她多像啊。急得亲母亲好久看不到孩子。鲁义是最高兴的，因为不敢抱所以没去抢，最后还是齐兰英主动送回到姥姥手里。小茹那时就不怎么爱哭，大眼睛总是转动着看这个新奇的世界。

回到家里，照看孩子的重任就主要落在姥姥身上，鲁义一直想帮忙却帮不上。齐兰英几乎每天都到，韩龙媳妇梁佳当然更有优越感，但是这回齐兰英一点不让步，弄得梁佳也拿她没办法。

鲁义是错后一天，正月十六办的满月宴。那也是他特别值得记忆的一天，附近人家都有到场祝贺，村东也有一些人家过来，更别说包工队的老少爷们，镇里同行也都来捧场，杨新还有另外几个镇上干部也都前来祝贺。他感到十分的荣誉。当然也有个小插曲，黄崑也赶过来并且和韩龙一样上了五千元的大礼。那个年头，这可是个大数目，令村民再起传言他和黄崑有什么勾搭。

不过当时鲁义可不想这些，他的心里只有女儿，只有这个家，别的都不算什么。

孩子满月后，他终于可以参与带孩子了。他让齐雅茹教他如何洗戒子，如何包被子，如何抱孩子。他一个大老爷们却非常爱干这些活，令岳母没想到，如何也夸他的细心。尤其抱孩子，女儿渐渐好翻动大眼睛找他，他都会抱上个把钟头，跟她对眼，逗她笑，亲她的小脸。她可可爱了，然后怕她妈嫉妒也去亲她。那时他真的太幸福了。

而也是因为有了女儿他的价值观真正形成了，他放弃了外面广阔的天地，他觉得家才是最重要的。这是他的祖宅，祖宅翻新了，女儿就出现了——这不是某种预示吗。爸爸、妈妈没有过过好日子，而他现在衣食无忧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为自己这个家，然后为身边的人做点什么不一样很有意义吗？

刘甲的一对儿女已适应不了农村的生活先后回归了北京，他们重要的成长经历是在那边度过，把那边当成了家，即使只是漂泊。而刘甲回不去了，那已不再是他奋斗的舞台。他还想在老家东山再起，但花甲之年又离了儿子支持独自试验烧炭又以失败告终。但他还是直着腰板走路，只是从前对他无比崇敬的街坊、邻里并不再主动示好了。他不喝酒，身体状态好时也会玩几把，他回归于大众之中。

又是一年杨柳绿，黄崑的小冶炼厂再遇到麻烦。这回是大麻烦，炉窑燃烧起不仅污染空气还产生大量废水。工人把废水运到更远的山沟里，越聚越多，形成了水池。不应称为水池是浆池，经过一冬天的堆积，天暖解冻，被人发现，那废水的颜色葱绿。于是传开，许多人去看，就不只是原来石安的村民，镇南一侧都影响开来，尤其中学老师住宅，这些更多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渐渐联合起来到镇政府去告。初时规模尚小，便有人来村里串联，而村里人先前吃过亏，恨是恨，只相互观望，谁也不想做那出头鸟。杨力保再暗地作梗：“先让那帮老师去闹，他们不是懂得多吗，他们都闹不成，你们跟着起什么哄！”

可是老师那边又传说出水污染可是关系祖祖辈辈的事，尤其影响到小孩的健康。老百姓却也懂这个道理，就是找不到可以做主的人，害怕惹不起厂主有钱有势还有黑社会站台。便有人试着讨鲁义主意，鲁义才说出自己和炉窑没有半点关系，还表达他会和老师们一起行动。然后说：“老板才不会长久留在这里，只会把钱挣走，然后哪里环境好就去哪里。村里谁得到好处，现在劝大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早晚会离开！等着、盼着，擎现成的，可是多污染一天就离咱们家近一天。谁说好听的都是不想常留这里住，我可是不想走！”他把立场摆的很明了，虽然没直接点出某人的名字但听的人也都明白了。他也不怕杨力保听见，而他已和韩龙、龙哥表明了态度。赶上教师队伍召集上告，他是很感激的，不然匹马单枪他也要斗一斗。

所以等到第二次召集时鲁义便要去，可是齐雅茹仔细看过人群中都是女性，便拦他道：“你先等等，我去打听打听。”去后不久回来告诉鲁义，现在老师工资是镇政府给开，所以他们也怕不敢直接硬告，所以都是家属去探口风。然后说：“你也别去了，不然看到杨新你怎么说。我去吧，跟她们一样凑数。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吗，镇领导也不能一下就解决问题吗。”鲁义心生不快，但也不好驳妻子之意。然后看村中妇女也去了一、二十位。不知这“曲线救国”的方法管不管用，反正鲁义是要坚持到底，不信就推不倒那害人的高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