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
这上下两套房子一直是他的秘密,他不想让齐雅茹知道。
从城里回来鲁义仍然意犹未尽,便对妻子说:“咱们带孩子到外面走走?”
“去哪儿?”
“北京怎么样?我好像还没正经到北京看看呢。”
“别逗了,孩子这么小,现在又是这样天气,你想去自己去吧,反正我早前去过了。”
正是鲁义想要达到的结果,于是就堂堂正正打起一个军用背包出发了。
因为当兵的经历他对坐火车一点不陌生,而这次到达北京车站正是半夜十分,车站外、广场内依然人头攒动。有人不怕冷就铺了简单行李盖件大衣睡到背风角落。不断有人问他住宿吗,而他更在意路边出租车喊着:到广场看升国旗的马上走了!他便上了一辆车,转瞬到了天安门广场。这里跟车站相像也是人的海洋,走着的,相偎依坐着的,也有躺倒地上的——早春的风寒没有消缺普通人的兴致。周围也有亮光,所以这夜不是纯粹的夜,当然相较车站这里安静肃穆。鲁义找个地方坐下来,此时才三点钟,离升旗还早着呢。他也试着打个盹,跟从前的军营比这不是难处,然后还真睡着了——
感觉着人们兴奋起来,升旗兵迈步走出来,看天空仍然灰蒙蒙一片,周围灯光越发明亮了。鲁义并没有往前挤,只是远远地举起手臂,虔诚的度过这段神圣的时刻。他的心灵重新受着洗涤,于是久久地凝望那面高扬的旗帜,军营那些璨烂的影像浮现眼前,他的拳头也不禁紧紧攥起来。
聚集观礼的人群逐渐散开,但是天空依然不明朗,那轮红日像是捉迷藏的孩童不情愿地露出脸。他才相信此时已不是夜色,是北京闻名的雾霾。
早晨已经来到了,鲁义找到一家小饭馆,先做简单的洗漱,再要一碗地道的炸酱面。等他出来时,广场上的灯光全都熄灭了,但空气中还是隔着一层雾。他最想做的事就是瞻仰毛主席遗容,所以排队跟着人群缓缓地移动。这样的天气倒也适合这样的情怀。
从纪念堂出来鲁义又上了天安门观礼台,而对去故宫游玩倒没有强烈的兴趣,他更愿意到城市中走走,于是踏上一辆公交车。
北京才展开他的一片衣襟,车轮还行进在宽阔的长安街,这种气度就是祖国首都特有的,两边的楼宇不算高,但沾染着帝都的恢弘大气。转过长安街楼宇才高起来,气氛也喧闹起来,这种喧闹与小城市不同,公交车一路走下去,气氛跟着蔓延开,有时也会感觉换一种风格。楼宇、街市、车流、人流又像重复出现一般不会停止。这样过了个把小时,打听下一站是清华大学,鲁义正好下来。
他便走进这所校园愈加觉得不虚此行。
然后他想到北京胡同转一转,于是向回坐到前门,打听着踏入胡同,完全又一样感觉,似乎回到儿时的乡村,简朴、静谧,所以少了层神秘的面纱。他当然还理解不了这所谓文化的价值。直到走近许多名人的故居,却都是拒绝参观的,只能在外面感受这些深宅大院的气魄,才知晓这胡同又是不同的。
出了胡同天完全暗下来,鲁义到饭馆品尝另一样小吃,再找间浴池洗澡,然后就在里面住下,这样比住旅馆可便宜。他倒也不是差钱,更喜欢这种随性。
第二天他竟要离开了,不是寻不到去处,而是他想再到一个城市转转。昨晚跟妻子通电话,虽叫他安心玩但他自己是有个时间表的,突发奇想要到上海看看那么香山、八达岭就需从先前的计划里抠出。他当真买了到上海的车票,然后启程。
在中国普通百姓的心目中,北京与上海是相连接在一起的两座城市。他们也确是最能代表中国的两座城市,即使在地图上就能发现两座城市相隔遥远,但只论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却是最近的。而那时北方人到北京已十分容易,去上海却要狠下一些决心的,所以对大上海的印象一般停留在电视里,尤其是那些老派的剧集里。
而鲁义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被强烈的震撼了,他不像北京的含蓄,他就是张扬跋扈的。虽然在电视里常常看到中国第一高楼金茂大厦以及东方明珠电视塔,但只有到他们面前才能感受他们的雄姿。而上海不仅有他们,五六十层的摩天大楼随处可见,极普通的都要二十多层。原来这些才是他与北京并称的资本,是中国的另一个中心。鲁义也要在南京路上走一走,身旁的老建筑都称得上古董,是解放前老上海的遗迹。却也说不得陈旧,单讲这些建筑的高度也不是小城市所能达到的。
上海!鲁义在心里默念着,他的热血也涌动起来。然后他走进外滩眺望,再远远地寻觅大海的方向。t
他是不舍得离开的,但是也只能匆匆地来去。若问他有没有明确的目标,他要的感觉得到了,不敢奢求太多,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家里妻儿应该焦急地等待着他,他哪能自顾放纵地玩乐。
他买了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回去,满心以为女儿会非常的想他,会拉住他的手不放。可是只听到娇羞地喊声爸爸,又躲回到妈妈怀里。她已经是喜爱梳着小辫的会害羞的小姑娘了,不像从前最爱偎依爸爸的怀里。而他也已习惯摆出一副高冷姿态,父女间变得陌生起来。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但世俗的声音促成这种局面,他只有在她睡熟之后去亲吻她的小脸颊小额头,然后紧紧地拥抱她的母亲,他也就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