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

第二天早晨，鲁义本想坐第一班车进城，所以早早起来，洗漱完毕。齐雅茹配合着把昨晚拿过来的剩菜饭热好，让丈夫吃饱再动身。鲁义便接到齐兰英电话，先是一句玩笑话：

“和我小姑热乎够了吗？”

“没够！”鲁义也跟她逗话。

“差不多行了，老夫老妻的！我们昨晚知道你回来小别赛新婚所以没来打搅。怎么还回去？我们得看看你胖没、瘦没，有变化没？热乎不热乎我们可不等掀被窝了！”

手机里说到这，看兰英、清泉都已进院了。齐雅茹迎出去，她已完全习惯兰英的腔调，招呼：“进来吧，一块吃点。”

齐兰英在某些方面是冰雪聪明，马上看出鲁义要走的样子，直接向他说道：“姑奶奶来了，你别想急着走了，等下班车吧，我们有话得说道说道。”

“说道什么呀，说吧！”鲁义真有些舍不得走了，他越来越懂得欣赏齐兰英的美色，欣赏她爽朗的性格。

“你这次出去到底是怎么想的，是还回来还是探好路就不回来了，你得给我们个明白话。要是你不回来，虽然清泉也能跟着大爷干但到底不如跟着你，何况大爷总有干不动的时候，别人你可以不想，你亲兄弟可不能不管。”

“叫你说的，清泉又不是小孩，啥事非得靠着我！你也太小看他了吧！”

“他不是小孩，但有你罩着谁都高看一眼，没有你我们是一样活得很好，但就是不一样。你讲不讲良心吧，咱都是一家人了，杆离不开砣，砣离不开杆。”

蒋清泉一直没说话，他是认可媳妇的话。

鲁义属实也想过，但没想到他们两口子还这样认可自己，依靠自己，所以思维停顿下来。便听齐兰英接着说：

“我可先说好了，你探好路把我小姑带过去也行，然后我们也跟着去，我早不愿在农村呆了。你就说句明白话吧，然后我们也准备准备。别以为啥事都依靠你，愿意跟你在一块，就是当你是亲哥！”

鲁义十分感动了，然后想到进城也一定带着蒋清泉，也一定能带着他，便笑嘻嘻说：“那就这样说定了，我鲁义要是进城也一定带你们一块。这么说中了吧，能放我走了吧？”

“放你？好像我们能拦住你似的。”齐兰英心情平复下来。

却都没注意蒋清波已走进外屋，先听到他的话：“大哥是真不想回来了，你们都进城，我可进不了。楚灵养羊到城里哪放去，而且我们又有些缺心眼，进城里叫人卖了还不得帮人数钱！”

他是直肠子听到鲁义说进城的话就当了真，心情低落下来。

齐雅茹便安慰他：“你别听他们一说，八字还没一撇呢，进城可不是两嘴唇一吧嗒就成的事。”

她现在站在反对立场。而齐兰英偏偏还要逗弄蒋清波：“清波，你要跟着大哥，可以把羊挑了呀，大哥还能亏着你！”

蒋清波当真思考一下，可是心里仍不认可这个主意。他已成家立业，自己上着班，媳妇放着二三十只羊，日子颇过得去，而且双方长辈都在村里，他是舍不得出去的，可不像那年自己一个人逍遥自在，现在可是有责任感的人，于是回道：“你们就算都去了，总还要回来看看，那时我正好接待你们，大哥你说是不是？”

情绪变得凝重起来，齐雅茹便说道：“走什么走啊，别听你兰英嫂子逗你，城是那么容易进的！清波，你大哥就是和你大伯换换，到城里再见见世面。”

蒋清波便高兴了说：“我就听我亲嫂子的，就像我听我媳妇话，大哥不也得听嫂子的吗。二嫂子，你就是假嫂子，我大哥能听你的吗？你也就熊熊清泉我哥行。”

他又活泼起来。

齐兰英便伸拳打他，他反而更高兴了逗：“我就听我真嫂子的，你就是假嫂子，我大哥想干什么还不会告诉我？”

鲁义无奈摇头了，好在这一屋人听这话都不会嗔心。想到这儿站起身便向外走了。于是他们都跟着他出屋，又一块陪着到大道旁等车。

然后坐车一路上鲁义都想着今晨、昨晚的话，意识到妻子由原来的主动变为反对。而他这次属实有进城扎下去的打算，他想过买楼的钱也有了，初步安顿下来不成问题，然后自己或者跟着王亮，或者跟着陈连长，或者像岳父一样干日工都能养家糊口。但是越想着齐雅茹的话心越冷下来，也想到绝不只是丈母娘的态度完全影响到她，又为什么呢？怀疑自己？

鲁义又摇起头来，自己属实不如早先纯洁了，心里属实不只装着一个她，便是齐兰英也占据一个暗影的位置——他又可以指天笃地的说不是猥琐的，但别人又能理解吗。而且还有方妍——他把她当成了女神。女神如今变作泛滥开了的词汇，不只是神圣，是接地气的；不只是喜欢而得不到，是一种心灵情感的寄托，是灵魂之交，或者说是灵魂的献出，为她的美貌，为她独特的气质，为她整个的人。这些都是齐雅茹没有的。还好她的身体已离自己远去，但她的灵魂与她在脑海里形成的完美形象结为一体，让他时而去探望，时而去依恋，时而去沉醉。这些齐雅茹一定感到了，所以才要留住自己这个人。而自己不应再背叛，因为她才是自己最真挚的爱人，是自己真正拥有的一部分，也是自己最值得全身心付出的女人。他叹息了，这就是自己的命，齐雅茹就是自己唯一真正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