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严
刘成果真办起了竹编工艺品厂,用了四间教室,新装了暖气设备,模具、原材料都从南方运来,还派来两位师傅指导。刘成便在村里招了一、二十个女工,经过简单培训,然后上岗。开业那天隆重放了鞭炮,杨立国等人更是张罗搞了个像模像样的开业典礼。鲁义也参加了,随了份子,然后也关注厂子搞得怎样,便发现刘成管理并不严格,又不总在厂子,工人做出成品往往与要求差距很大,竟都能发出去。鲁义暗暗摇头了。
那天的典礼却搞得尤其热烈,天南海北来了不少朋友,而主持典礼的仍然是老知客刘汉臣。他可是被抬举着连喝了几顿酒,每顿都没少喝,而到结束那天晚上身体出现异样,请大夫,上医院,诊断为血栓。便在医院连挂了十天吊瓶,出院时还不能独立行走,需要再自己做康复。而他的生病对于村庄大部分百姓来说也是种损失,因为这些村民家里的红白喜事都已习惯找他帮助料理,虽然也有两个替手,但到底不如他,不如他精细、练达。
包工队中黄宾的母亲过世了。每到严冬时节,农村病殃殃、呵罗气喘的老人们面前都像横着一道坎儿。俗话说:那边招人呢。而这种久病而死便也不会令亲人太伤感,是踏实走入人生的规律。老人平凡是人生走过解放,走过三年自然灾害,走过大锅饭,走过文革,走过改革开放……都要夸现在的生活多好。但是自然规律无可抵拒,平凡的生命穿过不平凡的岁月终将到一个平凡的完结。
老人去了倒也万事皆空,但是后人们还要给一个体面的仪式。黄宾却为此发愁了。他是外来户,依靠嫁到村里的姐姐过来的,又不是很善交际,所以办这场事担心缺人帮忙。原计划依靠经验丰富的刘汉臣应付过去,不求风风光光但也求完完整整,过场上别落下啥别让旁人笑话。现在刘汉臣指不上了,忙着给母亲穿了寿衣,落床,点亮长明灯,等到静下来他便发起呆。
鲁义一直帮着忙碌,回头发现,猜到心中所想,便悄悄叫到一边说道:“老叔,你不用愁,我能理解你的心思。咱是想该花的花,该办的办,但也别铺张、浪费、没意思,咱不能让外人笑话。你先不用愁人,我已经叫清泉打电话,咱队里有一个算一个,这时候必须指哪打哪,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这个情都是有的。至于钱,我给你拿来了,你就说个数。”
黄宾早握了鲁义的手说:“大义呀,你真说到我心里了,钱我暂时不用,不够我再找你借,我就愁人啊,我自己是掰扯不开,干脆你帮我张罗得吧,我就信及你了!”
他真是想到把这场事托付给鲁义。鲁义没做过主持,但这种白事不只经过十回、八回,各种忙都捞过,经验也够丰富了,所以听到也没太惊讶,略一迟疑便应道:
“好吧,叔既然信及我,我就给你张罗了。就按咱村里大流办,别高了也别低了,能省的我尽量帮你省。清泉已去招人了,您跟家里人都说一声,我这就第一次当这个主持了。”
鲁义便认真履行主持职责来,有不清楚的地方就去请教刘汉臣。刘汉臣经过又一段时间静养,思维、话语大为恢复了,拄拐杖也能走路,对于鲁义请教当然全无保留答复,而且也亲自来这边坐坐,看所有过场都有条不紊进行,便对鲁义是更为称赞。
葬礼三天,鲁义几乎长在黄宾家里,只有出殡先一天晚上回家去睡,第二天又早早过来,唯恐出什么纰漏。除了安排各种仪式,所谓死者为大,他自己也背记了各种说辞,每一步不敢有半点偏差。直到死者落土为安,孝家安排最后一顿感谢饭,这场仪式才告结束。鲁义才长舒一口气,然后才觉出疲惫,回家里四脚八叉睡了一个好觉。
没有梦,但他的嘴角一直挂着微笑,自以为是办了一件大好事。
农村人对丧事的重视程度操过丧事本身,许多仪式继承下来,即使也怀疑真实的意义,但都会觉得重要,是对死者的尊重。也如一种涅槃重生,思想当自己到那时候也是被崇敬地送出生前的家里,送到死后的墓地。“后人”聚集身着孝服用行动表达“孝”,并向外人传达出这份信息。
这场丧事办好,黄宾一家不只一丝不苟地执行同时也在暗自评判,外人也会看着,这是鲁义第一次作全盘主持,在刘汉臣之后是必要有个接班者以应对农村中两大礼仪。这样人物首先要有强大的个人魅力,还要有非常大的担当。而从俘获的信息中看鲁义的表现堪称完美。人们接着还会关注花了多少钱,也总能想尽办法打听出来,继续比较鲁义更会为本家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