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裴如恭的困惑
李太医围着药石观看一圈,脸上的疑色欲浓,就是这个似石非石,似膏非膏的奇怪状物治好了那娃儿?
心奇难耐之下,他伸出枯手,用指甲扣下一点,放入舌苔,细细品味。
过了一会儿,他只觉这石粉仍然索然无味,根本尝不出是何药草混制。
无奈之下,他只好将询问的目光转向陈泽。
那表情中蕴含之意,不言而喻。
陈泽看着这位颇有几分神农尝百草精神的李太医,不禁莞尔一笑,笑道:“爱卿,莫要如此,此物乃是朕幼年时,行至八宝山间,见一老者路遇一大虫当道,十分凶险,便命随从将其救出。”
“而后,那老者为感念救命之恩,便将这家传药石赠与了朕,说,若是犯了阳疾,便可口服此粉,定保无恙。”
“朕将信将疑,一直没有机会试用,方才爱卿言此女所中乃是热症,这才想起此事,遂以药试之,果然大好。”陈泽这一番说辞,倒也十分光棍,意思非常明确,这玩意虽然是我的,但来历我也不知道,你找我也没用。
李太医一听,忙问:“敢问官家,这老者现如今可还存世。”
谁知陈泽却是幽幽一叹:“唉!朕此后,也多次上山间游玩,却是再也未遇见那老者,想来如此奇人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这。。唉”李太医一声长叹,目光悻悻然,脸上失望既显,却是没在继续追问。
陈泽见他这副丧气的样子,不觉心中有愧,遂指着那药丸,安慰道:“太医切勿忧愁,这老者虽渺无踪影,可这药石却仍然在此。”
“这样吧!朕做主,便将这药石转赠与爱卿了。”陈泽大手一挥,“这石药足有百斤重,足以让爱卿用上好一阵子的了。”
左右不过一颗药,在李太医来看或许还是个宝,但对他来说却是可有可无。
没了在买就是了,反正也值不了几个钱。
老太医闻言,脸变得极快,当即由有忧愁转而大喜,恭然道:“老臣谢官家隆恩。”
这时,一旁原本静谧安躺的芽儿却陡然哭出了声。
小丫头双目仍闭,但眼角却已是湿润一片,四肢乱蹬,口中更是不停的梦呓道:“祖母。祖母,不要丢下芽儿!不要。。”
那凄然的模样不由使人愈发怜惜。
陈泽连忙走上前,伸手将她踢乱的被子重新盖好,然后用手背将她眼角的余泪轻轻擦拭。
而芽儿目光迷离隐约中感受到面前一道人影,忽隐忽现,却忙像是溺水中,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命的一把扯过陈泽的手臂,将其紧紧的搂在了怀中。
陈泽望着娇俏可人的小脸,不由露出一脸的姨母笑,也不抽手,只是任由她这么紧搂着,表情极为享受。
感受着怀中传来的温热,芽儿面色恢复平静,甜甜一笑后,小脸在手臂上蹭了蹭,露出两个好看的浅涡。
“祖母。。”
与之前不同,这一声却仿佛是暴风雨过后的宁静,叫的让人极为安心。
李太医看着乐在自知中的陈泽,也不打扰,就这么静静地侧立一旁恭侯着。
内侍们则是各个表情呆滞,一动也也不动,不知脑海中在思索些什么。
大殿内一时陷入沉寂。
直到一阵敲门声响起,才打破这殿内的祥和宁静。
“禀告官家,北军李承德来报,乌述大军与昨日晚间突袭要塞,我部抵挡不力,致使胡虏攻破关隘,现率残军三万驻守光州。”士卒进入门内,跪地恭报道。
“什么?武霞关破了。”陈泽脸色大变,原本的淡然再也不现。
“快,快,急召理政院三位院老,枢密院各枢密副使以及殿前太尉裴如恭觐见。”陈泽连忙下令道。
士卒领命而去。
陈泽也顾不得这里的情形,轻轻抽出手,对着一旁侧立的王阿福,吩咐道:“好生照料,若是做的好,朕定不会怠慢与你。”
王阿福连忙应是。
随即又转过头对着李太医道:“若芽儿醒来,太医自可离去。”
“诺”李太医微微颔首。
说罢,陈泽即刻转身离去。
……
陈泽一路急赶,终于赶到了太和殿。
却发现在议政的理政院内,几位院老重臣都已经提前赶到。
不由暗恼,自己身为周国的掌舵人,获得消息的时间,居然还排在臣子之后,这让他很不舒服。
也更让他下定了建立独属于自己的情报系统的决心。
“官家。。”
张易居刚想出言,却被陈泽抬手制止。
他直接问道:“光州百姓的撤离,地方官府组织的如何了?”
王不易回奏道:“启奏官家,时间紧迫,朝廷的调令于昨日傍晚才抵达光州,因此官府虽然连夜组织撤离,但仍有一部分民众还被困在城中。”
陈泽沉了一下眼,问道:“顾不了这么多了,先加紧撤离再说,除光州守军外,定远二州,还残余多少北军士卒?”
“去除光州三万,还剩余下八万,其中莫文渊所帅之两万远州军,现已抵达永安,正于城外扎营。”
“什么?为何要驻扎在城外?”陈泽眉头微微皱起。
“边军不入城,乃是祖制,还请官家见谅。”裴如恭苦笑一声。
历朝历代,边军入京那都是大忌,一旦边军将领起了反心,乘机率兵攻入皇城,那后果绝对是不堪设想。
“屁话!乌述人就要打过来了,可我们的军队,却被自己人拒之门外,岂不是可笑?”
“官家乃是天子,当注意言辞德行,如此污秽之语,且莫在言。”御史中丞温仁恭出列不满道。
陈泽有心不想搭理,他对御史台这帮专门执笔的喷子一点好感都没有。
但众目睽睽之下,臣下的面子他不能不顾。
所以只是随口敷衍道:“朕知道了。”
“总之,北军必须入城,若无北军协守京师,仅凭城内禁军,根本无法抵挡。”
大周虽号称有禁军百万,但是同为禁军,其内部战力却是参差不齐,而以京师军为代表的中央禁军和边关北军的战力就相差颇为悬殊。
北军那是常年在边关同草原豺狼猛虎搏斗的凶军,其战力之剽悍,在大周内部,唯有同为边军的西军才能够稍稍与之相比。
至于京师禁军,甚至除西北两军之外的其他所有禁军,由于常年无战事,久疏战阵,好逸恶劳,不说酒囊饭袋,但也差不太离奇。
萧瑟所率起义军之所以能够成功起义,连战连捷,在通化,北海二省打开局面,在其中,战力孱弱的中央禁军就功不可没。
嘉德六年三月,通化禁军常州统制廖成化率兵五千围剿在大成山刚刚汇成规模,以手持棍棒和农具为主的三千贼军,结果不到三天,禁军阵列就被贼军攻破,廖成化更是兵败被俘。
正是这一战的失败,才让百姓彻底看清了朝廷的虚弱,和起义功成的可行性。
其后贼军日渐势大,朝廷多次派遣禁军镇压围剿,但不是兵败失利,就是收效甚微,根本就无法遏制贼军的军势。
为此,通北禁军总制徐元寿,多次上奏朝廷表述禁军战力不堪的问题,并且请求朝廷能够派遣战力强盛的西军和北军参与围剿。
但在当时大周西北两端皆有战事,军队不宜轻调,所以在一番深思熟虑后,还是被当时的前身予以驳回。
所以说,一帮连农民都无法战胜的禁军,陈泽拿什么去相信他们能够战胜,堪比豺狼猛虎的乌述大军?
听到皇帝毫不留情的吐槽,作为京师军统帅的裴如恭顿时脸色涨红,十分难看:“官家所言,未免太过,永安禁军乃太祖亲军延承,久经战阵考量,即使一时失利,将来也必能挽回颓势。”
陈泽尴尬一笑,连忙解释道:“咳!朕不是那个意思!”
他现在才想起,就算中央禁军的战力在不堪,那也是他眼下唯一能够直接调度,操控的军队,要是打击太过,失了军心,再给你来个造反或者叛变,那真是自乱阵脚,想哭都来不及。
正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禁军的问题还是等到渡过眼下难关过后,再去大刀阔斧的革除弊端。
“朕的意思是,如今胡虏携破关之势,军威当盛,来势汹汹,我军当暂避锋芒,以泄其力,北军驻扎城外,无城墙之险,无军民之助,独孤悬外,硬抗其势,实乃兵家大忌。”
“五指紧握,方可成拳,二人齐心,其力断金,古人亦云,木独于林,风必摧之,故朕以为,眼下时局动荡,战事瞬息万变,不当碍于祖制,便弃舍强援,此举姝为不智。”
“众卿以为如何?”陈泽目光扫过一众高官。
“官家,北军骄横,常自持武力,对朝廷阳奉阴违,若放其入城,必酿大祸,还请官家三思啊!”裴如恭再次恳请奏道。
陈泽听完,脸上阴晴不定,手指不停敲击扶手,眼神勾勾的打量着裴如恭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好半响,他脸色突然转为阴冷:“朕意已决,不必再议,退朝!”
皇帝退朝,只留下一众官员不知所谓。
裴如恭仰天长叹一声,自己一心一意为了朝廷所想,却不知皇帝为何突然发火。
正惆怅之际,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太尉,还是没有明白官家的深意啊!”
裴如恭转过头发现原来是次辅李孝儒,不敢怠慢,忙道:“下官愚钝,还请大人提点。”
“提点不敢当”李孝儒摆摆手,轻笑道:“倒是可帮太尉一解心中之惑。”
“大人请讲。”
李孝儒正色道:“正如太尉方才所言,北军不可轻信,可你想过没有,北军若有反心,尚有禁军辖制,可若是禁军动乱,官家可依靠谁去平叛?”
“大人的意思是,官家是在防备着下官?”裴如恭惊慌失措,忙道:“可下官绝无此意啊!”
李孝儒摇摇头,指正道:“古往今来,这从龙之功那都算泼天大功了吧?如今天下动乱,朝纲失统,太尉能保证自己无所意动,可你能保证你手下人不会眼热吗?”
“所以说,招北军入城,以是官家既定之策,太尉若想避嫌,还是顺言依从为好。”
“话以至此,还请太尉细细品读。”
说罢,李孝儒不由心道:唉!老夫怎么就鬼使神差似得帮了这憨货呢?罢了!罢了!这就当是我这些年来为朝廷所做的一点补偿吧!
李孝儒不由暗自摇摇头。
随即拂袖而去。
只留下了一脸愁容,暗自神伤的裴如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