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拔刺
沉寂的偏殿内，见四下已经无人，陈泽坐回上首，面朝着脸色依然难看的李全忠，淡然的说道：“你刚才冲动了，差点就露出了马脚。”
其实，他对将军岭所发生的事，一直是以一个外人的眼光来看待的，毕竟他连当事人都不是，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太不在意。
他在意的，只有那深藏在那丛林地下的那一道隐秘。
老太监目眶湿润，嗓音嘶哑，犹如砂纸磨面：“那毕竟是老奴伺候了十年的老主子了。”
“他直到死前，还在为老奴的前程命运而担忧。”李全忠凄然的露出一丝惨笑。
说到这，他在难忍胸腔中的哀痛，两行浊泪，犹如浑珠，沿眼角垂落，泣下沾襟，湿润一片。
陈泽终究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况且老太监连日来对他的伺候，确实说的上是尽心尽力。
见此一幕，虽不说感同身受，却也不禁发出一声长叹。
但想了一会儿，他还是问道：“你直到现在，还不愿说出他的藏身之地吗？”
“若要我交出皇帝的尸首，除非你杀了裴如恭和姚古善。”李全忠擦干了泪水，语气坚决，不复往日卑微。
连官家也不叫了。
“什么？”陈泽双目陡然圆睁，手掌不自觉抓紧了两边的扶手，随后，他连想都不想，便径直摇头道：“这不可能，这二人不惜以自身性命为代价，拼死也要阻挠皇帝南下，足可见他们对朝廷的一片忠心。”
“如此忠良，你让朕如何下的去手？”
他虽然把裴如恭拿下了牢狱，却也不代表他就真的要斩了他。
相反，他非但不会杀了他，还得想个办法，帮他把这屁股给他擦干净。
道理很简单，裴如恭要是死了，谁来替他辖制住这城内的十几万京禁军？
大战在即，没有禁军压制，刚刚被他交恶的莫文渊怎么办？谁去替他挡住
况且要是没有裴如恭二人的这番动作，他到现在也还不过是天华国内的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如何能安坐在这龙椅上，称孤道寡？
所以说，在永安这座人口足有百万的超大城市内，除了他自己以外，在也找不出第二人能够比裴如恭的位置还要重要的了。
杀了裴如恭，他的天就塌了一半，至于剩下的一半，垮塌下来，那也是迟早的事。
闻言，李全忠双目一闭，十分硬气的说道：“那请恕老奴也难以从命了。”
“你.。”陈泽气急站起，抬手遥指，僵在半空，像是喉咙被卡住一般，好半响都没能发出声。
随后，他面带怒容，双手背负，低着头，脑中似有浮想，不停地在案桌前来回踱步。
足过许久，他才像是猛然想起什么，一脸狂喜的抬起头，对着底下表情无动的李全忠，玩味笑道：“哈哈！你自以为拿住了朕的痛脚，便可以为所欲为了？”
“可你别忘了，尸首埋在地下，是会变烂、也会发臭的，时间一久，日渐一日，等到他模糊不成人形的时候，你拿在手中还有何用？”
“什么？”李全忠蓦然睁眼，骇然失色，不复之前淡定从容。
见他如此反应，陈泽更加得意了，不断的提问道：“我的李公公，你还剩下多少时间？”
“一个月？”
“三个月？”
“半年？还是一年？”
陈泽轩轩甚得，笑容挂满，每问一次，便犹如那一记重锤般，沉闷的击打在李全忠的胸口，使得他本就失血的面色，变得越发苍白。
他之前埋藏之时，哪里想的了这么多，现在细琢起来，在那山林之中，确实是有太多的变数没有考虑周全。
陈泽见他效果达到，忙想在添一把火，走上前，凑到他的耳边，语珠一转，轻声劝说道：“听朕一句劝，乘着这筹码还没未完全失值，便将它拿出来，换回一场富贵荣华，岂不妙哉？”
说着，他似乎生怕对方拒绝，忙大手一挥，许诺道：“只要你一点头，你我主仆一场，朕岂能亏待于你？往后，功名利禄、权财女。额，反正你要什么，只要在朕的能力范围内，朕都可以答应你。”
李全忠咬牙又松嘴，面色纠结，心中似在不断地权衡着什么，但始终没能出言。
陈泽见他还是不搭话，便双眼微眯，佯装威胁的道：“如何？而且朕还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如果今日你拒绝了朕，那么往后，“权势”二字，便与你再无瓜葛。”
“非但如此，朕还会削去你这身官皮，将你贬为最低贱的乌木牌，发配到那最肮脏的净房，每日做倒恭的活计。”
陈泽说完，便双目灼灼，直直注视向前，想要细察出李全忠接下来的反应。
他所表达的意思十分明确。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一句话，便能改变你的命运，让你荣华富贵，享受一生，但同样是一句话，也能将你打落尘埃，步入万劫不复，永世不能翻身，这便是天子，人世间最至高无上的存在。
李全忠沉寂半响，而后幽幽说道：“官家愿予何职？”
一开口，听到他重提“官家”二字后，陈泽表情倏然一松，他知道这老太监已经成功被他说服了。
“御马监总管之职如何？”陈泽微笑提问。
事实上，整个大周内廷设有十一座太监衙门，分别为内宫监、御用监、司设监、御马监、神宫监、尚膳监、尚宝监、印绶监、直殿监、尚衣监、都知监。
分管着皇帝的吃穿礼仪度用等等。
这其中御马监明面上是为皇帝养马的官衔，但从恭帝朝开始，由于皇帝忌惮日益壮大的武将势力，便决定扶持宦官势力来压制武将。
从那以后御马监的太监们便从皇帝的手中拿到了监军的权利。
成为了这个国家最高权力者之一。
十年之后，太监们联合文官终于成功打压了当时显赫一时的武将势力，结果到了顺帝朝，武将日渐式微，于是，顺帝又裁撤了御马监的监军权利，一脚将宦官刚刚伸出的手给踢了回去。
颇有点狡兔死，走狗烹的感觉。
当然，陈泽自然不会把一个毫无权利的御马监赐予李全忠，这话中未尽之意，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