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齐艳史】第五章 九皇秘藏(二十三)(二十四)
作者:云渐生
2019年12月16日
字数:4578
(二十三)
云知还立即惊醒,身子向前一冲,越过前方的阳弧,毫不犹豫地往地缝中跳
去。
阳弧也被蒋武神忽然断头、颈血飙射的场景惊到,云知还一掠而过,风声把
他唤醒,他也没多想,抬手就是一掌。
砰、砰!
云知还反手接了一掌,身子如断线风筝,以更快的速度,往地缝中跌落。
阳弧只觉得肩上一震,装着瓷瓶的包袱炸成一堆布条,瓷瓶却完好无损,被
一股强猛的力道打着横往后吸去。
他一惊回头,正见着一条人影风驰电掣般向自己扑来,速度当真快到了极点,
脑中不由闪过一念:完了!
便于此时,刷刷刷,漫天刀劲如雨落下,除了瓷瓶的飞行路线,余者皆被凌
厉刀劲覆盖。
那人争的,却正是这一线空间!
只见她身影一晃,仿佛以无厚入有间,穿过刀雨间隙,左手轻抄,把瓷瓶揽
进怀里,右手击出一掌,阳弧浑身一震,已被她贴背制住。
不过一个瞬间,一切已尘埃落定。
黑川英介一刀劈出,便即飞往阳弧那边,哪知刚刚飞完三分之二路程,阳弧
已落入他人之手,只得生生止住了身形,沉声喝问:「你是谁?」
制住阳弧的是个年近四十的女子,眉目细长,鼻子小巧,肤如凝雪,穿着一
件细布襦裙,打扮朴素,容色冷淡,对黑川英介的问话没有丝毫反应,似乎懒得
开口。
黑川英介微感恼怒,正要出言斥责,却听黑龙王缓缓道:「神行无影柳
清窈?看来那位小兄弟嘴里没一句真话,神后居然把你给派出来了。」
黑川英介回头一看,不由吃了一惊,道:「龙王大人,你受伤了?」
黑龙王盘腿端坐于虚空,脸色略显苍白,微微笑道:「一点小伤,很快就会
好。」
黑川英介放下心来,向底下的柳清窈问道:「你想做什么?」
柳清窈终于开口,道:「没什么,只要你们在此乖乖呆上半个时辰,我就放
人。」
「你想为那小子拖延时间?哼,休想。」阳弧说完,又对黑龙王两人道,
「你们不用管我,我一把年纪,已经活够本了,你们直接把那小子抓回来就是。」
柳清窈见黑川英介脸上露出犹豫之色,便说道:「人你们可以不管,龙骨星
兰也可以不管吗?」
黑龙王拍了拍手掌,「柳姑娘这一手简单又有效,一下就抓住了我们的软肋,
实在叫人佩服。」
「不敢,」柳清窈道,「比起龙王大人的狡诈狠毒,我还是差得远了。」
黑龙王道:「你是说那位蒋道友么?他这人前倨后恭,桀骜又狡猾,这次在
我们手里吃了亏,下次肯定要还回来,何况又知道了秘籍的事,说什么也不能让
他离开。」
柳清窈道:「黑龙王杀人,总是有很多理由,这我早有耳闻,倒也不必跟我
解释。」
黑龙王笑道:「杀人我有很多理由,不杀人自然也有很多理由,比如说你,
我就不会杀。」
「那可要谢过龙王不杀之恩了。」
「你不想知道原因?」
「不想。」
「哈哈,好,为这一句不想,我就不会杀你。」
黑川英介忍不住问道:「龙王大人,这位柳姑娘是什么人?」
「她是柳清园的妹妹,丈夫去世之后,便带着两个女儿投奔到了南朝。」
黑川英介惊讶地看了柳清窈一眼,显然这个答案十分出乎他的预料。
柳清窈道:「往事已矣,龙王提它作甚。」
「好,我不提了,」黑龙王看了看天色,「那位小兄弟想必已经走远,柳姑
娘是不是可以放人了?」
「不行,必须等满半个时辰。」
几人只好一起等下去。
夜幕四垂,星子暗淡,远处传来几声狼嚎,这个地方显得空旷又荒凉。
时间将近,黑川英介绕到另一边,与黑龙王一南一北,把柳清窈夹在正中的
位置。
柳清窈默默计算着时辰,忽然,她脑海中仿佛嗒的响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个
淡淡的笑容,道:「时间到了。」把阳弧往地缝中一推,刷!往东边飞遁而去。
这一下甚是出人意料,黑龙王急忙飞往地缝,一把扯住阳弧肩颈衣衫,把他
提了起来,再回过头,别说柳清窈,连黑川英介的影子都不见了。
他不由叹了口气,道:「这位柳姑娘真够滑溜的。」
阳弧满脸羞愧,道:「都是我没用,才给了她可趁之机。」
黑龙王拍了拍他肩膀,道:「如果不是你,连这一株龙骨星兰也找不着,怎
么能说没用呢?」
「但是那秘籍……」
「算了,天意如此,强求不来。」
两人等了一会,黑川英介回来了,同样也是满脸羞愧之色,「她的速度太快
了,我追不上。」
「没事,也算是见识了一回天下英雄,此行不虚。」黑龙王道,「咱们走吧,
举父大人该等得着急了。」
三人一起往南飞去,转眼不见踪影。
再说云知还受了阳弧那一掌,借势冲进地缝中,气息紊乱之下,只来得及施
了个避水诀,扑通一声跌进了河里,被湍急的水流裹挟着,昏天黑地,也不知往
哪个方向流去。
过了好一会,他理顺了体内的真元,顶着一个透明的护罩,张望四周环境,
只觉得这河床甚宽,岔道颇多,随便挑了条钻进去,急飞一阵,见着岔道,又挑
了条,急飞一阵,如此重复几次,确定黑龙王几人再难追到自己,才稍稍放下心
来。
他不知道那个帮自己的女子是谁,有没有抢到药,能不能逃脱,只是他实力
有限,深知多想无益,也就只能暂时放下了。
河水极冷,夹杂着浮冰,但是对修士来说,却不算什么。云知还借着一些发
光水草和鱼类的指引,飞了半晌,估计着逃得足够远了,见河岸上有一个山洞,
似是向上弯曲,猜测也许可以通到地面,便上了岸,沿着洞口往上爬。
山洞不大,也不陡,匍匐前进,正合适。不过爬出十几丈,还没到顶,可见
并不是笔直通往地面。弯弯曲曲,起起伏伏,云知还爬了一刻钟,却见前路被堵
死了,只好取出羲和剑,边挖边走。
自己打通的路,比原来的目标明确,很快,他感觉剑尖刺到了一处蓬松的地
方,知道外边就是雪地,侧耳倾听了一阵,未曾发觉异常,便挖了一个小洞,钻
了出去。
见到头顶上的湛蓝夜空,他不禁松了一口气,回身用泥土雪块把洞口堵上,
记下了此处的位置,施了个屏蔽声息的法诀,小心翼翼地摸出几里地,找了
个隐
蔽的地方,躲了起来。
他还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决定休息一晚,明天再去查
探清楚。如果没有危险,就可以直接启程,回京师复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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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第二天,云知还睡到很晚才起,弄来清水洗漱过了,吃了些妖族旧地摘来的
果子,便出门查探环境。
他回想了昨天慌不择路逃出的距离,怀疑自己已经进入了北朝的领地,所以
行事格外小心,直接给自己加了个隐身术,慢悠悠地在距离雪地一尺高的地方飘
行。
令他有些惊讶的是,飞了没多远,眼前就出现了一丛丛的灌木,再往前,就
像是从冬天一点点走向了秋天,花草渐盛,林木渐密,甚至可以听见宛转啼鸣的
鸟声。地面,则从积雪换成了金黄的落叶。目之所及,皆是如梦似幻的景色,让
他产生了一种误入仙界的不真实感。
云知还屏着呼吸,随意浏览着周遭的风景,有点忘了自己原来的目的。
他随着清风缓缓飘行,不知过了多久,一片鸟语花香之中,忽然传来「笃」
「笃」的响声。
他好奇心起,便寻声而去。
目标越来越接近,他的心脏开始莫名其妙地怦怦乱跳,似乎前方有什么极可
怕或者极美妙的事物在等待着他,让他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一会儿,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一片林间空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自然而然地往空地中央看去,入目的美丽身影让他呼吸一窒,心脏不争气
地大跳了一下。
一个穿着杏黄衫子的女子骑在一匹白马上。
她的心情大概不是很好,身姿略显慵懒。垂在白马一侧的右腿,套着一只羊
皮长筒马靴,轻轻踩在马镫上,看起来细、长、直。
她的左手握着一把角弓,放在马背,右手则垂在腿侧,五根白皙如玉的手指
自然地曲起,骨节清晰而又柔润,美得不可思议。
云知还这边,看不到她的正脸,但是只看她露出秀发的耳廓、修直的脖颈、
精致绝伦的侧脸,已可想见她那非凡的美丽。
事实上,他只需往旁边飞出一点,就能一睹她的真容,但是他不敢。
他怕自己会失望。
他既有预感,这会是自己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又有些煞风景地想到,也可
能老天爷会跟自己开一个玩笑,让她脸上长些麻子,划上几道伤痕。
世间会有真正完美之物吗?他不相信。
一阵微风吹过,几片银杏叶子从树上掉落。
黄衫女子忽然惊醒,右手往空中一捻,纤纤玉指间多了几根冰质箭矢,抬
头挺胸,弯弓搭箭,咻的一下,紧接着笃笃几声,箭矢准确地把飘落的银杏树叶,
钉在远处的树干上。
云知还觉得那一瞬间,她身上的慵懒感一扫而空,仿佛沉睡的女神忽然苏醒,
焕发出一种夺人眼目的光彩,情不自禁之下,解除了身上的法术,落到地面上,
鼓掌叫了一声:「好箭法!」
他明明是被她的美丽所打动,嘴上却不由自主地夸起了她的箭法,这种习惯
性的虚伪,在他回过神之后,立即察觉到了,不禁暗骂自己的不堪。
那黄衫女子回过头,往云知还这边看了一眼。
云知还接触到她的目光,不由心中一震。
以前他从来没有娶亲的想法,因为他觉得「娶」之一字,对女子而言,已经
意味着不公。此时一见她的面,不知怎地,竟连婚后的生活都已想好了,随之而
来的生儿育女,成长,衰老,别离,人的一生可能经历的一切,走马灯似的从他
心头掠过,一时间百感交集,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正神思恍惚,却听一个美妙如泉水叮咚的声音响起:「你是谁?为什么会
在这里?」
幻境倏然退去,云知还一下惊醒,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以平和的语气道:
「在下云知还,见过姑娘。」看着她的眼睛,微微笑道:「还未请教姑娘姓名?
芳龄几何?可曾婚配?」
黄衫女子一愣,唇角微微勾起,手按马背,半俯身子,问道:「你想娶我?」
云知还自觉已在幻境中跟她过完了一生,胆子大点不奇怪,奇怪的是,她的
反应似乎与寻常女子不同,便拿出不卑不亢的态度来,笑着道:「是的,我想与
姑娘结为连理,还望姑娘告知姓名,仙乡何处,在下日后必当登门拜访,向令尊
令堂提亲。」
黄衫女子坐直身子,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站在云知还面前,微微笑道:
「我叫萧棠枝,我父亲叫萧明远,你若想寻他提亲,怕是有些难办。」
云知还这时才有余暇看清她的面容,只觉得她肤色甚白,一张瓜子脸儿,秀
美绝俗,挺直的鼻粱,英气的眉眼,给她增加了一些锐利的感觉,目光澄如秋水,
流转之间,明慧异常,似乎能一下看进人心里去,让人提不起丝毫瞒骗的念头。
看了许久,他才艰难地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自觉太过失礼,不好意思地笑笑,
「原来是萧姑娘。
不知姑娘所说的难办,是指什么?」
萧棠枝道:「我自幼失恃,父亲在三年前,也已经去世了。」
云知还没想到是因为这个,不免有些尴尬,跟她说了些节哀顺变的话,才道:
「这样说来,萧姑娘是一人在此?」
「不,还有些亲朋好友住在一起。」
云知还见她似是不愿多说,便回到最初的话题,问道:「想必婚姻大事,萧
姑娘是能自己做主的了,那么姑娘觉得,在下刚才的提议如何呢?」
萧棠枝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是认真的?」
「当然。」
云知还的眼睛坦诚而热烈,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萧棠枝微微侧过脸,道:「你是南朝人,我是北朝人,你如何能娶我?」
云知还有些惊讶,「姑娘是如何看出我是南朝人的?」
「口音,」萧棠枝道,「你一说话,我就知道你是南朝人。」
云知还笑道:「那姑娘为何不把我抓起来?」
「你为何不怕我把你抓起来?」
「因为我觉得,如果连姑娘这样的人也要害我,那我活在这世上,实在没什
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的
好。」
萧棠枝又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神情不似作伪,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觉
得我很美,所以动了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