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5 旗丁或包衣

巴黎郊外的农庄里，伊莲娜捧着丈夫来的信，泪眼婆娑。

“太好了，亲爱的没有死。”伊莲娜不由激动地抱住自己的两个孩子。

这么长时间来，她都以为自己深爱的丈夫克莱门特死在了战场上。毕竟低地战役和敦刻尔克两场大败，让许多法国家庭都失去了丈夫、儿子或者父亲。尽管克莱门特只不过是一名负责军需的文职，但是也在军队中，生死未卜。

现在伊莲娜知道了，因为丈夫懂得说大清国语，也就是大明话，所以被安排进了法国战俘营，开始负责联络，教化那些法国人为西清效力。不管什么立场，总之她的丈夫没有死，这就是好事。

她的哥哥让丹恩却不在乎这些，他迫切地问自己的妹妹：“他是不是当上了清军的军官，能不能疏通一下，也给我安排一个工作。毕竟能够给法军做军需官做翻译是我安排的工作，现在轮到他安排我了！”

伊莲娜看着只顾利益没有亲情的哥哥，非常恼怒：“哥哥，就是因为你，克莱门特才差点死掉。现在他的处境难道好么？他是被西清胁迫的，做了他不愿意做的事情，随时都可能有麻烦，你却想着自己的工作！可耻。”

让丹恩却也很是不爽：“没有工作没有钱我们的家族吃什么，我的妹妹你怎么不想想，巴黎一出事，我就带着你和孩子们来到了乡下，如果没有我，你们可能早就在暴乱中被暴徒杀死了！我才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伊莲娜知道让丹恩说的也没有错，只是她由衷地厌恶这个哥哥，讨厌他满脑子都是利益的样子。

下午的时候，农庄的众人被集合起来开会，就连老人小孩也必须参加。忐忑的伊莲娜拉着两个孩子，她望了望自己的哥哥和嫂嫂，也一样的紧张。哥哥让丹恩驼着背，故意显得矮一点，看上去不引人注意。

让丹恩小声地对自己的孩子跟伊莲娜的儿子严厉说道：“赶紧把你们的辫子戴上，你们难道想被杀么？”

小孩子吓得不行，伊莲娜也忙将儿子的假辫子固定好，戴上帽子。她看了看让丹恩，短的哥哥也早已经把两鬓和前额头剃干净，自己戴上了一根假辫子。

村长和一个清军的军官站在那，旁边站了两排荷枪实弹清军士兵。

“大伙儿安静一下，不要乱讲话，现在我作为村长来宣布一下我们村子的新安排！我们已经是伟大的大清帝国的子民了，乾隆皇帝陛下万岁！作为荣耀的大清子民，我们村被划归给了正蓝旗，这里以后就是正蓝旗的农庄了。”

村长絮絮叨叨地开始讲述“新政”，下面的村民们都是听不太懂的。因为这是一套他们从未经历过的新东西。这个村子跟许多普通法国农村一样，封建地主占据村子里的大部分土地，有少量的自耕农，但大部分人都是佃农，耕种地主的土地的。

不过在这一时期，法国的封建地主制度其实已经出现了一些松动。来自大明的新农业生产技术、机械农业生产工具，已经革新了农业生产的方式。一大批大明投资、法明合资或者学习大明的法资的农业资本家进入了，他们建立了新式的农场，用企业化的方式以固定薪酬雇佣劳动力，并引入了拖拉机、化肥等生产工具，使得原本的封建地主和佃农的生产形势，完全没有办法跟新型规模化农场竞争。

这个村子原来有三个非常大的地主，但是这几年都是连年亏损，不管怎么压榨农民，他们都没办法赚钱，甚至一压榨，一些农民干脆跑了，去到那些农场里打工。封建地主们想要用人身约束来对付那些新农场，但是农业资本家们也一样不好对付，他们同样会花钱来购买公权力，于是封建地主们也吃了一鼻子灰。

最后几个地主们土地越卖越多，甚至两年前，全村最大的那个地主已经变卖所有土地，去到了巴黎当寓公去了。至少买公寓楼出租，这个收入比当地主要稳定许多。

不管是明资还是法资的农场，这个时候都被西清一锅端了。八旗相继将其收归，变成了旗产。没有完成农场化的村子，他们也开始要进行农场化了。

“……总之，我们村现在就是正蓝旗的新农庄了，所有的村民都是正蓝旗包衣，为农庄进行劳动，土地是属于正蓝旗的，不过只要大家努力工作，就能获得稳定的口粮和副产品，比以前的日子会好过的！不管男女老幼，只要有一定劳动力，就要听从农庄管理层的命令，进行劳动。”

村子里的自耕农是最为忧伤的，土地从此以后就不属于他们了。不过佃农倒是无所谓，他们就是换了个打工的对象，反正他们本来也没有土地。而且八旗农庄在收成分配上，大约还比法国封建地主们好那么一点，会允许他们获得一点自留地。

让丹恩一家和伊莲娜，都有了自己的劳动任务。让丹恩则想了办法，贿赂了村长和军官，打探除了一些关于八旗制度的东西。

“……原来只要抬了旗，就能成为旗丁，就是真正的上等人了！”让丹恩眼睛亮了。

文和改造下的八旗旗丁，已经不是铁杆庄稼了。西清八旗实际上是一套提拔社会精英进入人造的特权阶级的路线，跟血缘没有什么太大关系了。八旗当然不用去干低贱的工作，他们可以称为衙门里的小官，可以进军队当军官，进工厂当干部，诸如此类。旗丁享受津贴，并且算是分配工作，更有机会不断晋升。

而包衣，只是一个旗长着两脚的人形财产罢了。尽管一定程度上，进行了资产阶级改革的西清帝国承认包衣也是国民，也有一定的人身权利，但是只要特权存在，非特权就一定是定向性的被剥削对象。

让丹恩想成为层流阶级，而不要当底层阶级。

他转头对妹妹说：“伊莲娜，我那个妹夫现在就在军队中吧。你赶紧给他写一封信，让他努力干！只要争取抬旗了，我们家人就出头了。我们就不用干这些农活了，就能回城里过好日子了！”

伊莲娜看着让丹恩的热切，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并不好过，但是她想到了这个家，还是听从了哥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