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朋友
“不错，挺聪明嘛。”灌木丛外，鸟头人身的生物冷冷地注视着艾达，语气不善地说道。
“终于碰到外来的家伙而不是岛上那些惹人烦的原生种了。等我吃了你，进化就会更加完善了吧。”鸟喙咧出一个诡异的弧度，那只“鸟面人”语气平静地说出了让艾达毛骨悚然的话。
“怎么办，怎么办……”看着那只鸟面人缓缓走过去拔起地上的三叉戟，好几种思绪在艾达心里激烈交锋。电光石火间，艾达突然脸现“惊恐”地指着鸟面人身后，慌慌张张地大叫道：“它，它来了！”说完，也不管自己有生以来堪称最戏精的时刻有没有起到效果，直接转身撒腿就跑，方向赫然就是艾达自己曾经遭遇过危险的地方！
灌木丛外，被艾达成功忽悠而惊慌转过头去的鸟面人正面色难看地站在那里，脸上的羽毛因为愤怒和尴尬的缘故而微微有些泛红。
“很好，等我抓到你之后，一定要一点一点捏碎你的骨头，再把你的皮剥下来吃掉。”鸟面人一边咬牙切齿地说着，一边沿着艾达逃跑的路线追了过去。他的速度不快又不慢，似乎刻意在和艾达保持着一定距离。
自从来到这个岛后，布德曼，也就是这只鸟面人，心情一直都不太好。他来自一个荒芜贫瘠的世界，他的父亲是那个世界中一个大部落的队长。按照惯例，他所在的部落每年都会派出刚成年的勇士前往“初始岛”历练。只有在“初始岛”上活下来的人，才能回到部落里担当要职。而其中表现出色的，则留在“中央大陆”往更高的生命层次迈进，以求在日后能让部落的整体实力再上一个台阶。布德曼便是这次部落里派出来的勇士之一，虽然还未成年，但布德曼还是无视了部落里长辈们的苦苦劝谏，主动报名参加了这次历练。
在来到这里之前，布德曼对自己的实力非常自信。在他们部落的年轻一代里，他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好手。但是在来到这里之后，布德曼便感觉自己从猎手变成了猎物。不说这里的自然环境，单是岛上那些该死的原生种就已经让他吃了好几次苦头，更别提还有其他和他一样，来自各个不同世界的强大生物们。只有在这时，布德曼才有些后悔自己当初自大的决定。但好在，运气还是站在了他这一边，竟然让他碰到了看上去那么弱的人形种，让他又一次享受到了狩猎的乐趣。所以布德曼根本不着急把这个生物杀死，他要好好戏耍一番，让这个人形种品尝到绝望中死去的滋味。
一边想着，布德曼一边穿梭在巨木繁茂，荆棘遍布的密林中，和前方逃跑的艾达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布德曼看着艾达惊慌失措的样子，看着他在泥土中跌倒打滚又爬起来，心里感觉到一种舒畅的快感。终于，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追逐后，布德曼举起了手中的三叉戟，脚上也加快了速度，准备一举杀死眼前这个生物。事实上，布德曼也担心长时间的追逐会引来岛上其他生物的关注，所以他决定不再浪费时间。
然而事与愿违，仿佛是为了印证布德曼的想法一样，在他即将追上艾达的时候，前面一棵长着焦黄叶子的树上突然飞下来一只长着倒刺，形态嶙峋的无眼怪鸟，它无视了跑在最前面的艾达，反而直直地朝着布德曼冲了过去，嘴里还发出尖锐难听的鸣叫声。
“什么情况！？”布德曼没时间想这只怪鸟为什么只盯着自己，连忙举起手中的三叉戟迎击。急促之间，布德曼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艾达，发现他竟然还回头朝自己抛了一个媚眼，一瞬间布德曼气得差点握不住武器。
“装了逼还能跑，真刺激。”艾达依然脚步不停地跑着，只是稍微改变了下方向。在他的设想中，这只怪鸟大概只能挡住布德曼一段时间，为了预防布德曼铁定了心要抓住自己，自己还是跑得越远越好。
这样想着，艾达不知不觉跑到了一片空阔的林地，这里的植被要稀疏很多，并不适合隐藏身形。摇了摇头，正准备离开这个区域的艾达，眼角突然扫到了一个坐在树下的人影。“不好，不会又遇到敌人了吧。”眼角狂跳，艾达屏住了呼吸凝神细看，忽然觉得这个人影有点熟悉，再仔细看一点，那魁梧的身形，狰狞的独角，不正是我的好兄弟摩罗吗！竟然能有这么巧！
“兄弟，我在这！”艾达惊喜地靠了过去，准备和摩罗来一个激情四射的拥抱。只是刚靠近，艾达就发现了有点不对劲。只见摩罗背靠着树干，疲倦又无力地躺坐在那。他的神情十分痛苦，身体上，手臂上到处都是一摊又一摊的紫色斑块。察觉到有人靠近，他本能地想要站起来，但挣扎了一会又无力地倒下。直到看见过来的人竟然是他最近认识的唯一的朋友时，他的眼神才放松了下来，露出了一丝解脱。
“摩罗……毒……杀死……”他说话依然是那么混乱断续，气息却有些紊乱。喘了一口气，摩罗生怕艾达听不清楚，又低沉地重复了一遍：“摩罗……中毒……痛苦……杀死我。”
“不，兄弟，你会没事的，我带着你走。”艾达低下身子，握住了他的手，想要把他架在肩膀上。
摩罗甩开了艾达的手，喉咙里发出厚重又嘶哑的低吼声，眼角里有泪珠沁出，神情里满是哀求。
“摩罗……拖累……疼痛……杀死我。”摩罗脸上的痛苦越来越深，四肢开始有些轻微的抽搐。艾达看着昔日魁梧威猛的好友，如今像是一个小老头一样蜷缩在那里，被难以想象的疼痛折磨得失去尊严，一时间悲由心生，不由得红着眼睛别过头去。
让自己亲手杀死自己的朋友，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轻易做到。但摩罗痛苦呻吟，苦苦寻求解脱的样子却仿佛刀子一样刻进了艾达的眼睛。现如今，朋友倒在了身边，前面是处处躲藏着敌人的阴影，后面有穷追不舍的追兵。艾达只感觉自己站在了生死交接的天际线上，四处都是迷蒙混沌的雾霾。在极其短暂又极其漫长的一瞬间后，艾达终于还是颤抖着取出了自己的餐刀。
见此，摩罗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眼神里有些抱歉。
“谢……谢”
在艾达颤抖着割开他喉咙之前，他用尽力气说完这最后两个字。
艾达握着餐刀，呆呆地站在广阔的林地里，任凭鲜血从刀尖一点一滴落下，任由绝望在自己心中蔓延。就在这时，艾达口袋里那部早已没了电的手机突然发出了一阵强光，与此同时，一段机械冰冷的语音从电话里传出。
“杀死人形种雷角族生物一只，得到残缺基因片段，‘雷神遗裔的独角’。”
“检测到宿主身体各项数据严重不达标，四肢不勤、软弱无力、智力低下、意志虚薄、人面兽心、狼心狗肺……，启动紧急预案，即将开始强制融合。”
不知道为什么，那段机械冰冷的声音竟给人一种越说越生气的感觉，而艾达仍然沉浸在亲手杀死朋友的悲痛里。在语音播放完后，还没等艾达反应过来，一股钻心的疼痛就从他的脑袋里传出，仿佛有人拿着榔头正从里面往外面砸出一个大洞。艾达惨叫着抱头跪在地上，额头上青筋凸起，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长出来一样。在短暂的数十秒之后，出了一身冷汗的艾达挣扎着，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摸额头，发现自己如同摩罗一样，额头上长出了一根黑色独角。只是这根独角相比起摩罗的要小得多，大概只有一指长。
与此同时，艾达的脑海里也涌出了一些讯息。
“‘雷神遗裔的独角（残缺）’，九等基因，锋利的独角可以刺破坚硬的铠甲，同时，也可以在一小段时间内让自己全身布满冲击性的静电。注：若在雨天使用会有相当程度的加成。”
“‘无限’系统开启，每当宿主杀死其他生物，可以从他们身上攫取一小部分基因片段，用以完善或进化。宿主必须不断地朝着更高的生命层次迈进，如果长时间内没有突破，将会被系统抹杀。”
短短的几句话，信息量却很大。尽管来到这里之后艾达已经努力地在适应这个世界的环境和文化，但此刻，自己也变成了和他们一样的“怪物”，还是让艾达有些始料未及。
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艾达发现手机又变回了没电时候的样子，怎么按都没有反应。苦笑了一声，用手指摩挲着头上的独角，艾达有些难以释怀。
“变成了这幅样子，我以后还怎么回去？”
但很快，艾达就想通了。如果连活下去都难以做到，变了样子又怎么样呢？至少现在，他有了保护自己的力量，而这份力量，是摩罗的死亡换来的。艾达难过地蹲下身体，红着眼睛看着死去朋友的尸体，逐渐变得坚定地说道：“我一定会连同你的份活下去，弄明白这个世界，弄明白这个系统，再回到自己生活的地方。”
仿佛是回应一般，天空中响起了沉闷的雷声，阴云在缓慢地聚集起来，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找到你了！”
就在这时，林地外围，一个鸟头人身的生物走了进来，赫然就是之前追逐着艾达的布德曼。只见他双目满含怒火，身体上遍布着一些被啄伤的伤口，皮肤也沾上了一些石子和泥土，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狼狈。
“我今天一定”，布德曼咬着牙齿看向艾达。
“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