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令人窒息的历史
夜色已深，多米利克城内一片沉寂，大多数的人都陷入了熟睡。
挂在墙上的提灯里，透出柔柔的烛光，将老旧旅店二楼最深处的这个房间照得半亮，不至于完全被黑暗淹没。远离烛光的木板床上，雷恩两眼紧闭，发出轻轻的呼声，睡得正香。
咯吱——
守在床边的黑子猛地睁开了眼睛，和往常不同，它的眸子变成了金色。竖立的耳朵轻轻抖动几下，听到是有人从门外走廊的木地板上经过，才放松了提防。
随后它伏低头，半闭着眼睛刚准备睡觉，却被突然进入视野的一缕金芒吸引了注意力。起身去看，它才发现飘散在半空中的金芒，来自于自己的主人。
在它此时的视角中，可以看到一道道流沙状的淡淡金芒从雷恩的身体溢出，并像河流般交汇、流淌。除了在雷恩体表外完成自我循环，它还会分出条条支流，像是向外倾泄的水花一样，缓慢地散落到黑子的身上，并融入到黑子的身体里。
这些金色河流，其实是雷恩的神力所化，对于眷族来说，这股神力是一种可贵的“恩惠”。
被黑子吸收的神力恩惠，能在潜移默化中改造它的骨骼与血肉，提升天赋与强化能力，让它逐渐成就不凡。
而黑子也能感受到这股神力对它的好处，于是开心地摇了摇尾巴，不由自主地往床边靠得更近了点，随即发现洒落在它身上的神力恩惠变得更多了。
于是黑子将前肢抬上了床。
“唔……”熟睡中的雷恩翻了个身，没有被轻微的响动所惊醒。
之后黑子的后腿踩上了床。
看着雷恩的睡脸，黑子一脸不解地歪了歪头，因为它能看到，有一部分神力恩惠涌向了雷恩的脸部，映照出淡淡的面具的轮廓。
那是眷族新成员——欺诈者。
不管是雷恩，还是黑子，都不知道的是，在神力恩惠的滋润下，欺诈者正在发生某种微小的变化，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苏醒。
黑子眨了眨眼睛，随后它那一双金瞳变回了平时的瞳色，与此同时，它的视野所见之物又回归了平凡。
没有金色的河流，没有飞洒的恩惠……刚才的种种再也看不见了。
不过黑子表情淡定，它现在肉眼看不见，却仍能感知得到神力恩惠带来的益处。距离雷恩越近，那种感觉就越是明显。
最后，黑子贴着雷恩的身体趴在床上，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雷恩是因为从床上摔下来痛醒的。
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他爬起来一看，原来是黑子不知什么时候爬上床来，还睡到了正中间，硬生生把他挤了出去。
“诶，我都不知道你是这样的黑子，居然爬我床上来了，这还是第一次啊。”雷恩哭笑不得地说道。
黑子一脸无辜地看着雷恩，尾巴讨好似地左摇右摆。
“行啦，快起来，今天要忙的事情很多呢。”
在盥洗台简单地洗漱一番，雷恩带着黑子离开了旅店，先是到街上随便买了几个便宜的玉米饼充饥，再在服饰店买了套新衣服，拿到公共浴室花30索特租了个单间洗澡换衣。出来后就在街道上漫步，权当做熟悉城内的地理布局。
一边走着，一边仔细观察来往行人，雷恩喃喃自语道：“果然这个时代，有点不对劲啊……”
千年前是归化精灵氏族居住地的地方，千年后却建立起了只有人类的城市，看不到任何一个异种族的身影。
还有一个令他在意的疑点。
汉德拉的职业人群，基本分为战士和法师两大类。帝国时代，法师是个数量庞大的群体，为帝国统治的稳定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然而从街上人们的穿着打扮看得出，除了商人和一般平民外，其他基本都是战士，完全不见法师的身影，至少没有看到显眼的法袍和法杖。
“这一千多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雷恩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到的音量低声说。直到经过一家排列着书棚的店铺，才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他抬头看了看招牌后缀的“书店”两个字，顿时眼前一亮。
虽然之前托尔特已经跟他简单介绍了汉德拉的历史，但对于过去的一千年来说，未知的事情还是太多了，他认为有必要理清楚汉德拉大陆的现状。为此，买上一本历史书应该是不错的主意。
“但愿不会太贵吧……总之先进去看看。”雷恩自言自语着，并推开了书店大门。
他一问店员，就被推荐了一本由涅罗圣教会编纂出版的《汉德拉大陆简史》。这本书并不算厚，据说是十分普及的少儿读物。翻开大致看了一下内容，里面并没有长篇大论地详述历史，而是概括了过去的重大事件，
雷恩觉得这本书的内容很符合他的需求，看了看价格是82索特，在能接受的范围内，于是爽快掏钱。
获取情报并熟悉时代变化是优先级最高的事项，于是他在买了书后就回到旅店翻阅。好在汉语是汉德拉全土的通用语言，丝毫不用担心一穿越就成文盲。
此时的汉德拉，民众普遍信仰涅罗圣教，就连历法，各国也统一采用了圣教会制定的圣历纪年。
涅罗圣教会正式成立的那一年被定为圣历1年，往后每一百年编为一个纪元，并根据纪元内的大事件进行命名。
例如圣历1年至100年是“曙光纪”，意为涅罗圣教为汉德拉带来了希望的曙光；而圣历1年以前的帝国时代，不论年限统一列为“远古纪”。
而书中所描绘的奥凡帝国，通篇下来只有“腐朽”、“落后”、“残暴”等负面标签，看得雷恩十分郁闷。
明明在他笔下的奥凡帝国，是个公正开明、积极进取、朝气蓬勃的国度。就算后来帝国再如何的衰落，也不至于一句好话都当不起。
看着看着，他不禁露出一丝冷笑：果然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而且奥凡人的黑发黑瞳是与生俱来的外貌特征，原有设定中是“被造物主宠爱的证明”。
可是到了涅罗圣教会的史书记述中，黑发黑瞳被他们歪曲成了“被起源女神诅咒的象征”，宣称奥凡人是神之弃民，对这个族群极尽诋毁。
哦，顺便一说，那什么鬼“起源女神”，是涅罗圣教会信奉的神祇。据说她是万物起始之神，至高的唯一存在。
当在书里看到这么一段文字的时候，雷恩震惊了：起源女神宁哪位啊？！
他可不记得自己有创造过这么一位神祇。
有意思的是，托尔特说过黑石神龛里的火焰是造物主的神火，涅罗圣教会也说那是圣女留下的庇护人间的圣火——两方信徒各执一词，当然真相只有雷恩知道。
然而这本书后面还有更厉害的：
奥凡人信仰的所谓造物主不过是一介邪神，被起源女神以压倒性的力量讨伐后，分尸封印了起来。奥凡人自此失去了邪神庇护，还因为自身贪婪丑恶的罪行被女神诅咒，最终帝国也被正义的圣教会军团和反奥联军推翻。
当他看到这部分的内容时，都被气笑了，甚至还想拿氧气面罩吸点氧气缓一缓。
这见鬼的涅罗圣教会真是太能编了，居然敢拿伪神诽谤真神，这个仇我雷恩记下了。
而捧着《汉德拉大陆简史》继续往后看，他终于找到了之前两个疑问的答案。
圣历前32年，一名年老的宫廷法师突发异变，变成了浑身由火元素组成的怪物，而且还失去了作为人的理智。它近乎不死不灭，还能无穷无尽地释放高等级的魔法，造成了骇人听闻的破坏和伤亡。最后帝国军队付出了极大的牺牲，击碎了怪物体内的“魔核”，才将其打倒。
这就是历史记载中出现的第一个“魔怪”。
在这之后，陆陆续续地又有许多法师变成了魔怪，制造了后世所称的“魔怪动乱事件”。
自此法师便被人们视为了洪水猛兽。
时至今日，几乎所有的法师都被软禁在涅罗圣教会管理下的“白城”内，由擅长禁魔技法的圣殿武士看管。
而每一个被发现拥有法师天赋的人，都会被找上门来的圣殿武士强制押送到白城。除非国家有重要战事不得不借用法师的力量，否则法师就只能在白城终老一生。
然而相比于可怕的魔怪动乱，汉德拉历史上最黑暗、最动荡的时期，还要属黑血纪（圣历401~500年）和魔猖纪（圣历501~600年）。
黑血纪初期，在大陆极东的深坑裂谷中，出现了一种血液为黑色的恐怖怪物，也就是“黑血裔”。他们于中期掀起了波及全大陆的战争，迫使汉德拉诸族与其进行了长达两百年的存亡之战。
在这期间，聚居在东部山区的矮人族最早亡于黑血裔之手，之后大陆东方的许多异种族也接连灭亡，就连北方地区的归化精灵，也被黑血裔创造的眷属——黑兽所灭。
魔猖纪末期，经历大战后元气大伤的黑血裔回到了深坑裂谷中，再也无力兴起波及汉德拉全境的大规模战争。
之后历史进入了荣兴纪（圣历601~700年），却只是单纯象征着人类的繁荣与兴盛。
因为除了人类之外，所有的异种族都在漫长的战争中灭亡了。
看到这里，雷恩放下，满心疑惑：真的有这么恰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