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白城阴影
夜深了，白城里的许多法师都已回房歇息。在这个娱乐匮乏的世界里，人们习惯了早睡早起。
不过白城内的一名十四岁的学徒法师——艾达还待在二楼的藏书室内，点着光石在查阅书籍。
“法师魔怪化……最初被认为是由于法师在使用魔法的过程中、将自然元素引入体内，而体内堆积的元素过多导致暴走，其身体被元素同化而变成所谓的魔怪。”
“然而在幕元纪19年，经过多方证实后终于正式确认了魔怪化的真实原因。”
“法师体质特殊，虽不像战士那般能运炁强化自身，但身体会本能地从外界摄取自然元素来弥补不足。然而自然元素终究是外界之物，长年累月下来会不断同化法师的肉体，这也是大龄者容易魔怪化的原因。”
“法师必须通过正确的方式、主动修习魔法，充分引导和发挥自己的力量，才能抵抗元素同化……”
忽然，光石变得黯淡下来，艾达意识到，是提灯里的光石能量不足了，需要她再次注入魔力进行充能。
她伸出了手，手腕上戴着个色泽明亮的黄宝石手链，刚要触碰光石，就被另一只大手掌挡了下来。
她抬头一看，发现是她熟知的人：“卡尔先生！”
被称为卡尔的，是一个孔武有力的壮年男人，黄发褐眸，五官轮廓分明、眉骨高高崚起，透着精明强干的气质。
他，是名圣殿武士。
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中，法师和圣殿武士的关系往往是相互对立的，毕竟一方是囚徒、一方是看守；亦或是逃亡者与追捕者之间的关系。
当然了，这样的认知也基本没有错。
可至少，艾达和卡尔两人并不是这样的。
“小姑娘，你该去睡觉了，你的年纪并不适合熬夜，睡眠可是美容的天敌。”卡尔·科文特说话的语气像是对待自家孩子，哪怕他和艾达之间并没有丝毫血缘关系。
“我只是想……好吧，我知道了。”艾达合上了，却没有立即离开座位，而是满怀不安地低声问道，“卡尔先生，我……我会变成魔怪吗？”
卡尔立即意识到，是玛利亚城内上个月陆续发生的两起法师魔怪化事件，将这个小女孩给吓到了。
“哈哈哈，你别胡思乱想了。”卡尔一脸轻松地大笑着，揉了揉女孩柔软的灰褐色头发，“你平时那么努力练习魔法，不会有事的。”
也许是被这份轻松所感染，艾达也放下了悬着的心，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说的也是！女神会眷顾那些努力的人的。谢谢您，卡尔先生。”
一旦放下心来，女孩也感到困意上涌，放在往常，这个点她早就该进入梦乡了。于是她从位置上站起来，将放在桌边的提灯拿起，就要往外走去，并说：“那么我去睡觉了，晚安。”
“祝你有个好梦，孩子。”卡尔一脸温和地看着艾达。
九年前，是他从艾达的父母手里，强行将这个被发现拥有法师天赋的女孩给带走的。
当他带人回到玛利亚白城的时候，已经哭累了的艾达蜷缩在他怀里睡着了，嘴里还迷迷糊糊地喊着“爸爸”、“妈妈”。
看着年幼的艾达，年轻的卡尔意识到自己应该负起某种责任。
卡尔自身并没有亲人，也没有妻儿，却在不知不觉间将这方面的全部情感，倾注在了艾达的身上。虽然同僚都劝告他不要对法师太过友好、应该保持一定距离，但他却依然一意孤行。
且因为艾达的存在，他甚至拒绝了晋升，自愿留在玛利亚做一名普通的圣殿武士。明明他的实力达到了精英级，已足够担任中队长的职位。
而艾达自五岁起就住进了白城，这么多年父母从来没有来看望过她。因为她的家距离遥远，又不富裕，即使家里没了她一个女儿，也还有其他五个孩子。
所以十四岁的艾达对家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对她而言玛利亚城就是她的家，城里的其他法师即是兄弟姐妹，更何况她还有关爱她的卡尔叔叔。
“卡尔先生，假如有一天……”艾达停下脚步，“假如我变成了魔怪，请您不要手下留情，一定要尽快杀死我，好吗？”
她回过头，豁达一笑：“我并不想伤害任何人。”
卡尔不自觉地握紧了剑柄，摇摇头说：“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的。”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艾达不会变成魔怪，还是他不会斩杀艾达。
艾达笑了笑，回过身去，离开了藏书室。
女孩刚上到三楼，就看到有一人朝她迎面走来，她微微抬起提灯，看清楚了是个名叫查理的男法师，在她印象中是个喜欢偷懒、又有些放荡不羁的男子。
“查理，你怎么起来了？”艾达一脸关切地问道，“你的病好些了吗？”
“咳、咳咳……是艾达啊。”查理有些虚弱的笑笑，“不用担心，我身体好多了，就是想下楼喝水。唔，我喝了很多的水，可是还不够……”
艾达并没有听清查理后面说的话，只听到对方说身体好转了，便替他感到由衷的高兴，说：“你回去休息吧，我替你拿水喝。”
“谢谢你的好意，可是不……咕嚯！”查理的声音戛然而止，突然他浑身一颤，然后全身紧绷并撑直腰杆，两手成爪地挠着脖子，皮肤瞬间涨红且两眼暴凸而起，他张着嘴“咯咯”地低声叫唤，皮肤下开始闪现炽热的黄光，并从嘴、鼻、耳冒出了淡淡黑烟。
艾达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给吓呆了，直到一股难闻的焦肉味在刺激着她的嗅觉，让她想起了……
查理，是名擅长火系魔法的初级法师。
……
卡尔将艾达赶去睡觉，然后主动收拾了藏书库里没收拾好的，再打算巡逻一遍二层，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夜猫子不好好作息。
在从靠近二楼阶梯的楼道经过的时候，他甲衣下的源力纹路突然产生了刺痛感，那是感应魔力后的反应，下一秒便听到伴随着沉声嘶吼与燃火声响的……一声惨叫。
那是他无比熟悉的声音。
卡尔的心脏剧烈跳动，一种恐怖感袭上心头，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硬生生剜了去，他不自觉地露出了惊恐不安的表情，一边向女神祈祷，一边快速冲向通往三楼的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