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九章 要做就做到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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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南笑了笑,跟在黄云轩的身后,很快就来到了那间独立修复室。
修复室里放着两台织机,一台是向南再熟悉不过的缂丝织机,另外一台织机的构造就要比缂丝织机复杂多了,这是小花楼木制提花织机,是用来织锦的。
织锦,就是用染好颜色的彩色经纬线,经过提花、织造工艺织出图案的织物。
这一方面,向南还没有接触到,不过他也知道,织锦在华夏历史悠久,有多种多样的风格,其中著名的金陵云锦,有着“寸锦寸金”之称,其历史可追溯到417年,在国都建康设立专门管理织锦的官署——锦署,至今已有一千六百年历史。
在诸多种类的织锦之中,如今只有云锦还保持着传统的特色和独特的技艺,一直保留着传统的提花木机织造,这种靠人的记忆编织的传统手工织造技艺,至今仍无法用现代机器来替代。
因此,要修复残缺严重的云锦文物,还是需要用这台小花楼木制提花织机将残破部位织出来,再修补到破洞上去。
“看来,什么时候还得再去学学‘四大名锦’的织造工艺。”
向南抬手揉了揉鼻子,心里不但没有觉得惆怅,反而暗暗兴奋。
四大名锦,分别是云锦、壮锦、蜀锦和宋锦。
不说其它三大名锦,光是金陵云锦,便集合了历代织锦工艺之艺术大成,被列为四大名锦之首。
在元、明、清三朝,金陵云锦都是皇家御用贡品,由于其丰富的文化和内涵,被专家称作是华夏古代织锦工艺史上最后一座里程碑。
金陵云锦是公认的“东方瑰宝”、“华夏一绝”,而云锦木机妆花手工织造技艺,是华夏古老的织锦技艺最高水平的代表,要学到真本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啊!
向南心里正想着这些事,另一边的黄云轩收拾了一下工作台,笑着开口道:
“我这段时间都在修复这件明代的《缂丝荷塘鸳鸯图》,你也看到了,在这幅缂丝画作的中间这块,已经破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我查阅了一些相关的典籍和记载,这残缺的部位应该是一朵白色荷花。”
“像这一类残缺得比较严重的缂丝画作,最好的修复方法,就是将残缺的画案重新缂织出来,然后再填补上去,但要做到天衣无缝,那就很困难了,这十分考验一个修复师对缂丝织造技艺的掌握。”
顿了顿,他扭头看了向南一眼,接着说道,
“你今天应该没什么事吧?要是没什么事,就留在这里试一试,当然,缂丝织造没那么容易,即便是成熟的缂丝织匠,没个三五天也不可能织出一朵完整的荷花来。我也不需要你做到这一步,你能织出多少是多少,我也只是想看看你在这方面的技术掌握得怎么样了。”
“好。”
向南想也没想,点头应了下来。
他今天过来,本就打算一天时间都耗在这里了,不过他原本是想多看看黄云轩修复文物的过程,没想到一来就变成了考核自己了。
不过向南也没在意,这段时间在柳河川的工作室里,天天都是在做这些事,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他来到工作台旁,仔细看了看铺展在工作台上的那幅明代的《缂丝荷塘鸳鸯图》。
这幅缂丝画作,尺幅不小,宽约40厘米,长约100厘米,织工精细华丽,应该是一件皇家织品。
在这幅丝织品上,一对雌雄鸳鸯自由徜徉在荷花、莲叶之间,水面清澈,身下荡起层层水波。
整个画风闲适优雅,线条简洁流畅,画面中很有一种构成之美,下满上空。
一方面通过亭亭伫立的荷花、荷茎、莲蓬营造出一个富有节奏感和韵律感的上部荷塘空间,将鸳鸯所处的空间氛围交代出来;一方面又在画面上部留出适当的空隙,以留白的手法构图,使整个画面显得疏朗有致。
这幅画作设色淡雅,晕染自然,线条流畅,这全是因为缂丝的独特技法才得以实现的。
为了使整幅织物的花纹自然写实,有立体感,缂丝在实际操作时,出现了许多具体的“戗”法。
在这幅《缂丝荷塘鸳鸯图》中,光是向南看到的,就有产生晕色效果的“长短戗”、体现颜色深浅均匀变化的“木梳戗”、以及为使花纹具有三维效果,多色丝线按色阶退晕缂织的“结”法,和表现海水层次的“掼缂”法等等。
也正是由于有了这么多具体的技法,才能使缂丝的画面如同水墨晕染一般,生动逼真,协调自然。
不过,这幅《缂丝荷塘鸳鸯图》虽然织工华丽精巧,可惜的是在画面中间破了一个大洞,也不知道是由于存放不当导致丝绸腐化掉了,还是其它什么原因,以至于一件精品文物变得更破烂一样。
在熟悉了这幅明代的缂丝画作的绘画风格之后,向南将它小心地收起来,然后来到检测室用现代仪器进行检测。
他需要知道这幅《缂丝荷塘鸳鸯图》的经线密度和纬线密度,并从原件上取样对丝线的色彩、粗细等进行专业检测,然后再按照原件的缂织技法和要求进行缂织残损的图案。
事实上,向南如今所采用的这种修复方法,在纺织品文物修复界里被称作为“以缂丝补缂丝”,这是一种十分繁复的修复手法,同时也是最符合“修旧如旧”的文物修复原则。
除了“以缂丝补缂丝”这种修复手法外,实际上,在业内比较流行的还有传统的装裱法,以及织补法,但这两种修复手法都无法完美体现缂丝画作的艺术价值。
“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
这是向南一直以来的文物修复理念,也正是因为此,他才能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地走上文物修复行业的高处,也许,他还将继续走上无人抵达的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