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一听乾隆不跟我论诗了，我笑道：“哪是臣妾弹，是夏荷弹的。”

乾隆点了点头：“朕不在，宫里本来就冷清，夜里静，若再遥遥听到你的琴音，还不得以为闹鬼了。”见我腾地站起身，刚叫了一声：“皇上。”

乾隆抿着嘴，伸手拉我坐下：“吓着旁人无妨，不惊到皇后、小阿哥们就好。”他边说边回身取过湘江秋碧，伸指按了按琴弦：“诗经大雅的卷阿里有一首诗道‘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雍雍喈喈。’”

我探过身去：“皇上明知道臣妾不会弹琴，怎么想起送臣妾琴了？”

乾隆展眉看着我，忽然嘴角一扬：“昨儿夜里跟皇后商议给各宫的赏赐，可是选来选去都是些金银俗物，朕觉得不适合你。是皇后提议送你一张琴，说几次来你宫里，只见琴桌、琴凳，不见琴。可是朕不好在皇后面前贬损你的琴艺，又实无胆量送你张真琴，想起了年初命造办处制的四张观赏琴，觉得湘江秋碧便好。”

我苦笑着道：“皇上贬损臣妾琴艺也无妨。”真想拿头去撞琴，明知道乾隆没什么好话，我还问什么问！

乾隆又向前凑了凑：“其实这把琴是朕着庄亲王遴选良工会同造办处悉心斟酌专为你制的，你看，虽然龙池未开，但金徽、玉轸、玉岳山、龙尾、枕足，俱仿古样嵌制，上岳山、成路、蛟尾也是甄选上等玉石而成，你看这块玉，是庄亲王家传至宝，比你那棵老山参还贵。”我初时不屑一顾，听乾隆说只一块玉就价值连城，顿时来了兴趣，向前凑了凑，伸手去摸琴，手还未触及琴弦，乾隆一缩手，手竟摸空了，乾隆见我要生气，急忙把琴送到我手边：“想摸就摸，别说摸，就是弹也没声。”我实在无语了。

“皇上，你是不是没事干，逗臣妾寻开心来了。”我头一低，竟撞上琴弦，铮的一声，我抬起头：“有声。”

乾隆边帮我揉额头边笑：“有声，是有声，朕没想到你这个试法。”

我推开他的手：“臣妾是不小心撞到的。”

我坐到地平上给乾隆捶腿：“昨儿看皇上，高高在上，君临城下，何等的八面威风，今儿怎么判若两人？”

乾隆笑道：“朕若对朝臣跟对你一样，还不把他们吓死了。”

我嘟哝道：“臣妾也会吓死的。”

乾隆伸手捂住我的嘴：“不许胡说！”半晌放开我，“这次出巡没带你，登山猎虎朕都觉得无趣儿。昨儿进了宫门，甫一看到你，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你进的膳食朕之所以没叫人打开，是怕凉了，临回养心殿命李玉把皇后和你进的，悄悄带了过去慢慢品尝，好吃是好吃，就是有些口轻。”

“昨儿膳食，臣妾和平时放的盐量差不多，怎么会淡呢？”

“许是你不在朕身边侍膳，朕食而无味，故而觉得口轻吧。”我手一抖，不小心碰了不该碰的，结果我还没觉察到自己犯错误的时候，就被乾隆抱了起来。头昏昏沉沉，还没理清来龙去脉时，听乾隆命李玉传旨敬事房，今夜令嫔侍寝。

次日早起，乾隆寅时起身，用膳时，见他只喝了两口燕窝粥和吃了半个竹节卷小馒头，就放下筷子，李玉服侍他打水净手，我把嘴里的小丸子急忙忙咽下去，也净了手。

等众人收拾好，退下去。乾隆低头看书，我问乾隆：“今儿有臣妾侍候皇上用膳，皇上怎么也食而无味？”

乾隆回身笑了，俯在我耳边道：“昨儿夜里朕因劳力过度，故而食之乏力，而非食之无味。”

“皇上！早朝时辰马上到了，再不去就要误了。”我跳起来去给乾隆拿外氅。

乾隆抬头看了眼时钟，放下书，站起身，我替他穿好端罩，送他至殿外，他一面扶我起身一面问我：“上次六部九卿讲到哪儿了？今儿夜里朕继续为你授业，不过不许再调戏朕了。”我腿一软，差点儿坐到地上。

望着乾隆出门远去，我还惊由未定。

春桃扶我进了殿：“主子怎么脸色苍白，是不是昨儿夜里没睡好？”

怎么觉得没睡好，和乾隆的劳力过度有异曲同工之感，我急忙辩解道：“哪里没睡好！昨儿夜里足足睡了五个时辰呢？”

春桃点了点头：“昨儿主子和万岁爷歇息是较往时早。”

接下来几日，乾隆出宫视滹沱河堤，回宫后接连两日宿在长春宫，相继翻了纯贵妃、娴贵妃、嘉妃、愉妃的牌子后，传旨敬事房，恢复了永寿宫授课，连着两日，六部九卿终于讲完了，我默默地收起笔记，就寝的时候，乾隆告诉我，明儿他起驾去保定府阅兵，因吃住在军营故而不便携妃嫔随行。

一听乾隆又要出宫，我起身从柜子里拿出近日为乾隆打的络子，乾隆坐在旁边看着我把玉佩装进去，忽然伸手握住我的手：“怪不得朕见你右手食指与中指较左手指粗，原来是做这些勒的？朕不许你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