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商氏总行

翌日清晨，6云只身一人来到北市，此时天色尚早，北市中行人稀少，店铺也大都刚刚卸下门板，还没有开始营业。』

6云沿着店铺林立的大街，来到位于北市中央位置的一座高大气派至极的建筑前。只见其下是两层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台基，在台基上立着数十根朱红色的粗大永定柱做平坐。平坐上建起了三座高楼，中间一座有五层高，左右的配楼也有三层，皆是朱墙黛瓦、富丽堂皇。楼与楼之间，各用飞桥栏槛、明暗相通。哪怕是在高楼豪馆林立的北市中，依然是鹤立鸡群、睥睨群雄。

在6云看来，这座建筑的豪华宏大，已经可以与皇宫一比了。但又处处紧守着规制，又让人挑不出丝毫毛病。他的目光在这座建筑上上下巡梭一番，最后定格在大门口那块蓝底黑字的牌匾上——‘商氏总行’。

这正是商家在京城的总部，其富甲天下、财大势雄，从这座楼上就体现的淋漓尽致。

6云摇头轻叹一声，便沿着光滑的石阶而上，只见两扇朱漆大门已经敞开，门口一对耀武扬威的石狮旁，各立着四名高大魁梧的护卫。

6云打量一下那八名护卫，又是一阵惊讶，那八名护卫居然清一色都是玄阶强者。在七阀之中，恐怕也只有强者如云的夏侯阀、裴阀，才能奢侈到，用一水儿的玄阶强者看门的地步吧。

八名玄阶护卫外，又有若干名精干伶俐的门子，垂肃立在那里。看到这位年轻的公子拾阶而来，一名门子迎上前，向他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这位公子早，不知有何贵干？”

“在下冒昧前来，想求见商家大小姐。”6云微笑着拱了拱手，然后从袖中抽出一张名刺。

那名门子听这小子一开口，就要见自家大小姐，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这样的孟浪子弟他见得实在太多。但还是客客气气的接过名刺，准备敷衍一下，不失礼貌的将他挡在门外。

可他看到那张藏青色的名刺上的名字，以及名刺右上角那银白色的族徽，准备好的敷衍之言，居然全都憋了回去。“哦，原来是大名鼎鼎的6公子！”

“正是在下。”6云点点头，心中苦笑道：‘我已经称得上大名鼎鼎了吗？但愿不是恶名。’

“抱歉，这会儿还太早，我家大小姐还没有过来。”那名门子客气完了，却对6云一脸歉意道：“要不公子晚些时候再来？”

“无妨，我在这里等着就是。”6云却笑着摇摇头，安之若素道。

“外头秋风凉，”门子赶忙侧身相让道：“那就请公子到里头吃茶等候吧。”

“多谢。”6云点点头，便跟着门子进了这商氏总行的大厅，只见大厅里轩敞无比，装饰的更是十分奢华，没见过世面的人，一进来就得被这里面的金碧辉煌晃傻了眼。

这里虽是商氏所有生意的总行所在，但一楼大厅中，并没有任何办事的机构，就是用来显示商家的雄厚财力。在大厅一角，有几个用花梨木的格架隔出的小间，内里摆设几案，几案上茶点水果俱全，还点着上好的檀香，显然是给访客等候所用。

门子引导着在一个隔间里坐下，便有娇美可人的侍女，为他奉上香茗。

“公子暂且安坐，我家大小姐一回来，小人便立即通禀。”那门子对6云交待一句，便躬身退了出去。

6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透过花梨木格架，6云分明看到他径直上了楼梯，显然是上去报信去了。

‘所谓大小姐不在，八成是托词。’6云来前早已了解清楚，商家在洛京内外确实有许多豪华宅邸，但商大小姐却喜欢住在总行之中，否则6云又何苦一大早就扑到这里来？

不过人家既然要做作，他也只能装作不知了。

听着不知何处传来的悠扬琴声，6云轻呷一口香茗，打量起这间不大的隔间来。只见那些花梨木格架上，错落有致的摆放着书籍、竹简、花瓶、文玩等物，花瓶中插着娇艳欲滴的鲜花，文玩摆件在晨光下，透着包浆独有的色泽，显然都是上了年代的玩意儿。

6云信手抽出一卷竹简，便惊喜的现，乃是汉代董仲舒的《春秋繁露》，这书他只看过今人的刻本，却还没拜读过汉代的原文呢。6云不禁再次感叹，就连一个供访客等候的隔间，都如此尽善尽美，商家的豪阔还真是到了骨子里。而且，这不只是有钱就能办到，还得有相当的品位修养才行。

略一感叹，6云便津津有味的看起书卷来，谁知享受了不到盏茶功夫，便又有人被领进来就坐。6云微微皱眉，看一眼周围，才现那些之前还空空的隔间里，都已经各坐了三四名访客。看这些人的打扮，多半是商人，少半是他这样的士族子弟，反正绝无寻常百姓就是。

不过都是商人和商人坐在一桌，士族和士族坐在一桌，哪怕这里是天下最大商人的地盘，也不敢坏了‘士庶不同席’的规矩。

在这个年代，士族之人素来视寒素之子轻若仆隶、易如草芥，绝不与之为伍。就算庶族致位通显，上升为贵戚重臣，倘不自量而往见世族，亦不为世族之所礼接，甚至会受到侮辱。也就是这里是商家的地盘，否则只要有士族出现的地方，庶族都得退避三舍才行。

被请来和6云同坐的，自然也是个士族了。只见那人居然随身带了个坐垫，搁在隔间的席子上，这才端坐下来。侍女为他上茶，他却碰都不碰，还对端着茶的6云道：“你也太不讲究了，咱们士族之人，怎么能喝庶族的水呢？”

这话就是当着那门子和侍女说的，6云听了都感觉一阵阵脸红，那人却一脸理所当然道：“你虽然年纪还小，也该自持自重才行，别丢了自己的脸面。”顿一顿，他问6云道：“对了，你是哪家的子弟？”

“6家。”6云把目光移到书卷上，他不想理这个莫名其妙的自大狂。

“6家啊……”那人闻言，似乎一下对他来了兴趣，先是自然介绍道：“我是谢阀的，叫谢毓。我二叔是阀中账务院的管事，要不是他下令，我才不会来这种鬼地方呢。”这谢毓似乎不鄙夷一下庶族，就不会说话一样。

6云本以为，他这般傲气，怎么也该是门阀嫡系子弟，但一听他的名字和自我介绍，才知道他的偏得不能再偏的旁系。一个旁系都能狂成这样，也真是没谁了。

“这不快入冬了吗？我是来替阀里采购一批御寒之物。”那谢毓没看出6云的厌烦，依然自顾自道：“哎，这种人事，哪用得着咱们这种人出马，让下面人跑一趟就是了，也不知叔父是怎么想的。”说着他又问6云道：“你呢，是来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