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畜生
其实楚婕一点都不在意别人的感激。她做这件事为的就是卖配方,闷头赚一笔。
既然作坊的事情她不想掺和,宣扬了做什么?到时利益相争的时候,她说不定就要被拉扯进来了。
不说别的,这些年安家大房借了多少家的钱呢?钱能还上,人情还得上吗?
到时要是人家找上来,说——“阿洁啊,我们对你多好呢!你们家难的时候要不是我借了钱,你们家怎么过得去呢?你现在有本事了,帮着村里起了这个大的作坊,安排个工作也是很容易的事吧?把我家二小子安排进去当个干部咋样?”
那到时楚婕怎么回复呢?
“我没那个能力”——“不是说你出主意牵线开的吗”;“不想帮就不想帮,装什么大头蒜呢”??
“欠的人家太多了,我安排不过来”——“我家对你们最上心啊”;“我家最需要这个工作”;“我不管,五毛钱也是救命钱”??
“不想帮”——“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就是这样的”;“早知道把钱丢水塘里也不借他们家”??
这不是楚婕以如此凉薄的心思去揣测那些帮助过他们的人。
她对人性的认知还算清醒:安家大房欠你们的,我会还;但是里头牵扯的东西多了,就容易恩情成了仇,她就里外不是人了。
况且,到时安家三房的人找上门来,肯定要闹一闹的;说不定李芹的娘家人也想来插一脚,多少是非?
楚婕和安秀萍说这些的时候,安秀萍觉得里头原来这么多学问。
不过,她有些好奇:“大嫂,你对小芬嫂子、春兰姐都是能帮就帮,从来没有推脱的。还是你自己找上门去伸手拉拔的。那为什么三叔家和舅舅们家里,你又怕他们找上门来呢?”
这话不是质问不满,安秀萍纯粹就是想知道楚婕的想法。
楚婕觉得她能问出这个问题,是正经思考过的:“因为救急不救穷。安春兰遇到的情况,是不出手拉一把,就要出人命的,那是过不去的槛。三房和李家要是有难处,我们也会伸手。但这个工作并不属于这样的情况。
“安家就在队里,真想要个名额,去队里竞争就行了;李家本来不在我们队,若是村里的人都安排不过来,却先安排了他们。那村里人会怎么想?只会怨恨我们帮着亲戚抢了他们的名额,却不会有人想着这些名额本来就是因为我们才有的。”
安秀萍听着若有所思:“确实,这样就真的里外不是人了。”
楚婕本人不想参与其中,一部分也是觉得,集体经济里很容易被乡俗民情“绑架”。她更喜欢自己做个任性的boss,想起飞就起飞,想停靠就停靠。
安秀萍却又不安起来:“那我去考会计??”
“现在又没人知道我在里头的作用,你准备这么充分,考上了是凭你的本事。别人能说什么?”
安秀萍赶紧拿起书来:“还不够充分!我再多看几遍。”不能辜负了大嫂一番苦心啊!
这头正姑嫂和睦岁月静好呢!吴小芬就气喘吁吁闯进来:“老刘家来人了!”
楚婕还纳闷呢,老刘家把母女两个丢在这里,拍拍屁股走了,现在回来干什么?总不能是凑够了医药费来还给楚婕吧?
吴小芬都表示你真的想多了:“??那就是一家子畜生!”
老刘家来人干啥呢?
原来楚婕和吴小芬出力帮了安春兰的消息传了回去,刘翠花就泛起了嘀咕:“定邦媳妇哪来的钱?不是穷得汉子都埋不起吗?怎么突然又是给安秀萍治腿,整得那么娇贵,在县城的医院一躺就不回来了;又是出钱出力给安春兰救命?”
刘翠兰和安三富本来就觉得楚婕邪门,这么些事凑在一起,可不是更显得里头有些古怪吗?
后来也不知哪个碎嘴娘们就提了句“是不是人贩子那家赔了钱,安家大房发了一笔财”?
刘翠花觉着这件事真相了!说不定还真是楚婕讹了钱,如今在县城吃香的喝辣的呢!
她就很生气了,你有钱了怎么不先把借的钱还了?怎么不把棺材钱补上来?
她越想越不忿,忙活了一天,顾不得休息,拖着疲累的身躯就往娘家去了。
“??那个丧门星啊!生了一窝子的赔钱货,还好意思在医院里住着??谁家的婆娘不是生了三四天就下地干活的?生了赔钱丫头,她倒金贵起来了??”
也不是说和安春兰有什么深仇大恨,就是心里不忿。觉着人家沾了自己都没有沾到的便宜,就想给使点绊子,叫人也不舒坦。
这有什么道理可讲呢?老刘家当时从医院里跑了,只以为安春兰母女必然活不成了。反正人家也不知道他们是谁,难道还能上门来要医药费?还省了一笔棺材钱呢!
这头刘翠花的大嫂都开始寻思着给儿子张罗新婆娘,好继续生孙子的千秋大业呢!
一听原来安春兰竟然好好活着,都是吃了一惊,继而咬牙切齿:“好呀,明明活得好好的,也不往家里捎句话,这是要急死人啊!”
想着刘翠花说的,安春兰现在过的神仙日子,那吃的好东西也补不到老刘家身上来,她们一点占便宜的庆幸都没有好吗?!
“明天就去,把她拉回来!哪有懒成这样的!婆婆在家里当牛做马,她在外头躺着挺尸!”
刘长生本就是个没脑子的,反正老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第二天,他就往人民医院去了,大妮和二妮想娘想得厉害,想跟着去。
他本来喝止了的,但老娘骂道:“一家子的扫把星!带她们去!在家里浪费了老娘的粮食!”
刘长生也没多想,那出去了又能吃啥呢?随两个孩子缀在他身后,往县城去呗!
到了医院,跟人打听安春兰的病房,那个护士的眼神就不对劲了:这个,不会就是安春兰那没良心的男人吧?
刘长生这样的人,在农村的时候,麻木得很,老娘骂得再狠毒都不痛不痒的。
可到了城里,瞬间就化身农村人代表了,别人一个眼神或语气不对,他就代表千千万万的农民受到了侮辱。
他的脸就耷拉下来,拖着大妮和二妮埋头往病室去。
进去看到安春兰的第一眼,根本不去注意她苍白的脸色,不去发现她深深凹进眼眶子的眼睛,不去看她骨瘦如柴的身躯,劈头盖脸就把受到的侮辱迁怒到她身上。
“你个败家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