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等你
是幻觉吗?他在一片沸腾的人声中,好像听到她的声音。她来做什么?她……
他募地抬起头来,就看到一张笑吟吟的脸。他的女朋友,从人群里走出来,看也不看他,反而去看那青年头目。
“小将们,同志们,你们大老远来咱们安家村,忙了一天可辛苦了。我们食堂里做了点干粮,大家伙垫垫?”
好家伙,群众们都惊呆了:阿洁这是整啥呢?纪东方给她带孩子不是挺尽心的吗?怎么纪东方倒霉了,她第一个来落井下石呢?
可小青年们高兴啊!虽然打断了他们喊口号,可送饭食代表什么?群众拥护啊!
闺蜜团一拥而上,窝窝头露出来。群众们都跟着咽口水了,不约而同都在心里骂了楚婕一句:憨憨!
这群小青年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难道楚婕竟然不知道吗?那都是和从前安爱国那群村霸一样,有爹生没娘养的傻缺玩意儿!拿着鸡毛当令箭,毛都没长齐呢,就以为世界是他们的。
呵呵,你自己赚份口粮来看看?吃着父母辈的粮食,要打破父母辈的饭碗,到时候你吃啥呢?吃屎吗?不想学习就拉个队伍把老师整倒了,自己没本事就把正经有本事的人搞倒了。弄得乌烟瘴气的,最后谁来收拾烂摊子?
都是群傻缺完犊子东西,楚婕这个二傻子,还要给他们吃窝窝头呢!跟着乱喊几句不就得了吗?该配合的表演配合一下就得了,这怎么还给自己加戏呢?
老少爷们看楚婕那眼神,别提有多不解了。都觉得安家村这许多年,除了安爱国那样的村霸脑残,这件事情上,恐怕就属楚婕拎不清。
你要拥护你去啊!关键那是粮食啊!给我们吃不行吗?败家玩意儿!
大家就这样疯狂地腹谤着楚婕,可看着她抱着粮食近前去,他们也半点办法没有:谁反对谁就是不拥护小青年们,就是和他们作对。这谁有勇气去挑战这么一帮子四六不懂的“大爷”呢?
纪东方从听到楚婕声音起,就不由自主抬起头来,死死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她要做什么,她正在做什么!
楚婕也不看他,只和闺蜜团们上前,给小青年们分发食物。那个热情,还叮嘱一句小心烫,问一句要不要水,扭头就招呼徐良才和冲出来的安建国。
“找点水来,小同志们都喊累了,别叫坏了嗓子!”
那俩都不知道楚婕的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但她吩咐了,他们竟然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赶着去找水了。
老爷子们都惊呆了,一个个昂起头来看楚婕:这孩子是想做什么呢?不要做些没用的事情啊!不要为了他们搭进去,不值得,不值得。
有很多事情,我们不是去衡量值不值得,而是必须去做,不做,就一辈子过不去啦!一辈子都找不回自己啦!
楚婕笑眯眯地给每个小青年都分派了窝窝头,分着分着就分到那几个压着“坏分子”下跪的青年旁边。
“你们也去吃点儿,放心,满村的人给你盯着呢,他们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小青年都笑,是啊,这些坏分子们被人民群众包围了,还能做什么?都觉得这个村妇不错,还挺上道的嘛!
上道的楚婕看着小青年们志得意满走了,她微微侧着身拦住了他们的视线。小崽子们冲了过来,捧着窝窝头和包子往纪东方和纪京生嘴里塞。
“纪爷爷,你快吃,快吃。”安宁宁喂着纪京生,还体贴地帮他拍着背,生怕他噎到了。
“纪叔叔,你吃啊!吃得饱饱的才能和他们打架!”安生怕纪东方不吃,还要去掰开他的嘴,吃饱饱,力大大,把坏蛋都打倒!
安平一边紧张地望风,一边趴在纪东方耳朵边,好小声好小声地嘱咐他。
“好好活着,我娘在这里等着你!”
纪东方不敢置信地看过来,安平朝他认真点点头,又加了一句:“我们都等你!纪叔叔,你一定,一定,我娘说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这一句由于坚定,声音大了一些,连纪京生都听到了。
他嘴唇哆嗦着,嘴巴要张开吃一口安宁宁喂的包子,可脸上肌肉一动,却是眼泪先掉下来,你说奇不奇怪?
纪东方的眼睛也在那一刻迸裂出慑人的光芒,他猛地回头,看到那个人的背影,柔弱却比什么都坚韧的背影。
不过一眼罢了,因为安生着急地把他的脸又拉回来,粗暴地往里头塞吃的。
“你吃呀!不要分心!”
纪东方吃了,一口一口,仿佛要把这些年已经过去和即将到来的苦难,都裹在窝窝头里,嚼碎了,咽下去了。
那头徐良才和安秀萍等人有意地把小青年们围住了,连群众都只顾着去看分窝窝头的热闹场景,没人注意这头。
她转过身来,不由分说就脱了纪东方父子的鞋,每个人鞋里塞了一沓钱。
“我手里头只有这么些,你们先拿着应应急。不要留着舍不得花,遇到合适的机会花出去,买平安也好买自在也好。不管到了哪里,我想办法去打听你们的地址,想办法来看你们。不要放弃,再难也不要放弃。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那些人,”她咬牙示意人群簇拥着的小青年们,“垂死挣扎,狗急跳墙,最后的疯狂罢了。”
她目光和纪京生碰了碰,又转而去看男朋友:“活着,哪怕是像猪狗一样毫无尊严地活着,也要活下去!不要让他们得逞!”
纪东方死死看着她,关于他们的爱情和未来,她什么都没有说,可什么都已经说了。
楚婕冲他嫣然一笑,对着纪京生喊了一声:“爸,我和孩子们等你们回来。”
纪东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里面有泪,也有希望。
他“哎”了一声,贪婪的目光从小崽子脸上挨个看了过去:这是他的孙子孙女,是希望,是未来,是哪怕他不敢去相信却必须去相信的无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