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味
等她喝完,白川也填完,接过她的表格,低头扫了一眼,不知道为何笑出了声,然后连同自己的一起交给前台。
“你笑什么?”赵水无问他,她的信息填的有什么问题吗?
“只是看见了体重。”他答,“觉得很轻,我以为健身的女生会比看起来要重的,没想到你不是这样。”
赵水无瞪他:“偷看别人隐私。”
他这就很无辜了:“明明是你主动递给我的。”
“我只是让你转交一下,又没准你看。”她依旧振振有词,提着包同他向外走,“你就不能把我的表放到你的下面吗?”
女人强词夺理起来简直是所向披靡,白川赶忙做出让步:“是我的错,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一定注意。”
他们走到小区正门,刚要掏出卡,路边停靠的车却摇下了窗户。
“赵水无小姐。”车里的人叫住他们。
赵水无闻声回头,寻找来源。看到一张久违的面孔,她抬高眉毛。她让白川先回家,向那车走过去。刚才一直没注意这里,现在看见车牌号和车型,才发现依然是熟悉的模样,并无改变。
“请上车。”男人从副驾驶下来,帮她拉开后座的门,“老板有事想见你。”
富贵人家的做派怎么还是这么神经兮兮,赵水无坐上车,开了大约二十多分钟,被带到一家茶楼。这倒好,约的不是饭馆,否则她刚吃完午饭,还真没那个胃再塞一顿进去。
包厢周围清幽极了,服务员推开门,季广绅已经在里面。
他听见声音,停下别开茶沫的动作。
“过来坐。”他招呼她。
赵水无坐到他对面。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他眼角的皱纹好像又多了几根。他穿着西装,很正式,可能是刚刚结束生意上的会谈。
可她没工夫寒暄,开门见山:“怎么会突然找我?”
季广绅记得,以前她并不是这么直接的。或者说,现在的她终于不在他面前掩饰那么多了。
“你最近和季缜走得很近?”
他是来兴师问罪的?问她为什么分开过后依然和他的儿子有来往?
赵水无靠到藤椅背上,柔软的抱枕垫着她的腰:“前几天去十六中看朋友,不小心遇上了。”
“你以前就和他相处得不错。”季广绅放下茶杯,既然她比较喜欢直切正题,那他也就闲言少叙,“今天让你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她太熟悉这种套路,立即警惕地追问:“是可以拒绝的还是不可以拒绝的那种‘忙’?”
他被她这话逗笑,真不知道以前她压抑了多少这类吐槽在心里,现在终于可以不再顾忌地释放:“是可以拒绝的那种。”
“那您请说。”赵水无觉得这话有点多余,无论是哪种答案,她也堵不上他的嘴。
“我这几天,要和别人一起去趟外地。”他口中的“外人”所指何人,他们心照不宣,“季缜这孩子戒备心重,轻易不会容纳陌生人,你是知道的。我想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劳你照顾照顾他。”
竟然和她预测的完全相反,赵水无没想到他还是如此信任自己。她没立即答应,季缜的难伺候,通过这几次相处已经充分展现,好不容易上完一天的班还要再来应付他:“你也不给我发薪水。”
季广绅又是笑,每次他一摆出这幅表情,就让赵水无很没底气,好像所有事情都进入他的掌控之中。
“我已经给你发过薪水了。”他抬指的方向是她的包。
赵水无马上找出手机,果不其然看到一条银行入账短信,小数点前有四个零,整整齐齐地排列。
“这都是你的报酬,季缜要吃什么、要买什么,他会直接刷我的卡,不需要你破。”
“你去多久?”
“两周。”
两周时间,只用抽出闲暇功夫照顾一个高中生,就能得到这么丰厚的报酬,比她辛辛苦苦去捕猎划算得多,这生意不做白不做。
“我答应你。”赵水无应下,又在包里翻找。
他看她那模样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烟瘾犯了?”
“嗯。”她回答,可是怎么都找不到烟盒。她的确是没有带烟出门的习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那股瘾就突然窜上来。
季广绅从怀中拿出个便携纳包,打开,大小不一的香烟在里面整齐排列。
他取出一根平时最常用的那款,还没放到桌上,又回去:“不对,你抽不了这个……”
“没关系。”赵水无却阻止了他的动作,伸出手,“就这个吧。”
他面露些许意外,给她递过去。赵水无拿起桌上的打火机,这里不是禁烟区,可以随心所欲。
她把烟头夹在指尖,用火燎燃:“跟你一起的那段时间,我才刚学会抽烟,只能抽淡的,后来就成了习惯。不过最近遇到个人,抽的也是你这款,又再试了一下,发现原来我也能抽了。”
“你变了不少。”
“你也是。”
这他倒是承认的:“又老了。”
“老当益壮。”这话绝对是纯粹的讽刺,赵水无眯起眼睛,细细体会香烟的浓郁口味。
什么时候他们竟然也成了相顾无言的关系,季广绅找起话:“你那房贷还得怎么样了?”
“还差一半吧。”她回答,“慢慢还呗,正好也谢谢你雪中送炭。”
雪中送炭,两次。
季广绅没问她后来的钱从哪来的,以她的入,还起房贷还想轻松维持高水准生活很难,所以估计用的办法,和当时对他的差不多。
该交代的交代完,他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从包中再多取了两根烟放赵水无面前:“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这个打火机你也可以拿走,抽完以后,楼下有人送你回去。”
不拿白不拿,赵水无在这些小东西上也不会客气的。她统统抓到手里,却把才吸了两口的烟碾灭。虽然有些浪,但反正不是她花的钱,她不心疼。
“不用,那我也正好走了。”
接她来茶楼的车,又把她送回小区大门口。
赵水无溜达回家,走到中途,忽然又起了瘾。刚才两口果然只起到舒缓作用,这么一会便失效。她不想把家里熏得满是味道,还要开窗户散气,随意找了个路边凉亭,靠柱子上,翻出刚拿到战利品。
小烟抽一半,小曲哼了不少,她正美着,看见前面走过来两个人。
本以为在家的白川,提着大包小包的菜,身后跟个女人。她认识,就是张亚青。
他们也看到了她。
“赵小姐。”他和她打了招呼。
这声喊的,果然让身后的女人睁大眼睛。赵水无难不觉得他是刻意为之,用这种恰到好处的熟稔语气,来激起张亚青的竞争感。可她心情正不爽着,并不想配合。你们俩是要破镜重圆了,可别拉她来一起入戏啊。
不仅如此,她还想捣乱。
于是赵水无盯了张亚青一眼,而后垂下眼眸,把烟丢到脚边踩灭,用大家都能听清的声音,自嘲似的喃喃:“呵?赵小姐……”
幽怨得,仿佛对这个生疏的称呼有多大意见。
你就跟她解释去吧,白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