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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挽澜稍稍一想,随即抹了抹嘴,笑道:“娘子莫怪我多嘴,这官司是何等情状,咱都是心知肚明。这官司,咱其实不占理,明日若是得了胜,难教人心有不平。我想教娘子一番说辞,明日上了堂,当着那太常卿的面儿,好声好气,这么一说,倒也算是见兔顾犬,亡羊补牢了。虽不能让两家重修旧好,但多多少少,也能消减几分怨怼之气。人道是和气生财,万不可逼人太甚,我也是为了娘子着想。”
那岳大娘乃是个生意人,自是知道这徐三也是一片好心,便也不曾推拒,只凑到这徐三跟前,令她附于耳侧,细细道来。听罢之后,这寿春首富犹疑半晌,终是点了点头,应承下来。
隔日里赫赫炎官,火伞高张,崔钿坐于那匾额之下,高堂之上,身着青绿官袍,头戴犀角簪导的冠帽,抬手一拍惊堂木,这便开始审理这桩牵涉了两家大户的诉讼之案。
那秦娇蕊负手而立,傲然抬首,很是蔑然地睨了两眼徐三娘,随即高声道:“当日夜里,袁公子入得这岳小青房中,便听得娇吟阵阵,细喘声声,又见那纱帐另一头,两个人影紧紧贴合,缠绵难分,亲密无间。他提步上前,一掀纱帐,便将这一双淫/妇,捉奸在床。人道是:捉贼见赃,捉奸见双,现如今铁证如山,你又要如何巧词强辩,变白以为黑,倒上以为下?”
徐挽澜微微一笑,朗声道:“娇吟细喘是真,亲密无间是真,只是这‘捉奸在床’,实乃不虞之隙,一场误会罢了。这岳小青,与那杨姓婢子,七八岁既已相识,虽说一个是主,一个是仆,生来即是尊卑有别,但这两个小娘子,意气相投,脾性相合,便结成了金兰之友。袁公子及其仆侍,也在岳府中住了二三十日,该也知道,这岳小青,向来是不讲规矩。她与那杨氏,虽同处一张炕席,且还娇笑不止,喘吟不休,听起来尤为暧昧,但这二人,不过是在胡闹玩笑罢了。”
她抬起头来,清声道:“我知我这一番说辞,旁人听来,自是不信。只是我想问问袁小公子,你掀开纱帐之时,那二人穿没穿得衣裳?你乃是宦达人家的公子哥儿,想来必不会拿谎话儿诓我。若是果真没穿,那这官司,我也不打了。若是穿了,那就说明,此事实乃误会,不过是两个小姐妹,闲来无事,戏弄着玩儿罢了。”
那袁公子面带薄纱,闻听此言,抿了抿唇,却不得不细声说道:“衣裳倒是穿了,只是这二人的裙衫,却是乱皱皱,一看就是在榻上躺卧了许久。”
徐挽澜缓声笑道:“是了,这二人,乃是明明白白,穿着衣裳的。如此一来,这袁小公子掀开幔帐之时,那主仆二人,姊妹两个,不曾交颈相亲,亦不曾赤/裸相对,又如何称得上是‘捉奸在床’呢?”
那秦娇蕊微微蹙眉,随即冷笑一声,又道:“这岳小青,平日里游手好闲,不思进取,只知吟风弄月,无病呻吟。我这里有几幅书画,均是那岳家娘子亲笔所书。画中之人,均与那杨氏长得一模一样,而诗中之语,亦是颇为可疑。”
她言及此处,稍稍挽袖,自那差役娘子手中接过几张书笺,俱是那岳小青亲笔所写的诗词。秦娇蕊手执诗词,斜睨了那徐三两眼,随即冷笑道:
“我这里有三首诗词,皆是出自这岳家娘子之手。
头一首,有‘翠屏三扇恰相倚,玉镜一奁谁为磨’一句,那杨氏婢子的大名,即是屏扇二字,而这磨镜之词,更是不言自明。
这第二首,又有“青屏照玉镜”几个字,所谓青屏,即是那岳小青的青字,及杨屏扇的屏字,这所谓玉镜,指代为何,更是毋需多言。
而末一首,则说的是“莫言多病为多情,此身甘向情中老”。据我所知,这岳小青身边并无男子为仆,更没有甚么相好的郎君。这样一个小娘子,如何会在诗中,为情所困,愁肠百结?这所谓‘多病’,指的该也是那痼疾缠身的杨氏婢子!”
秦娇蕊接连发难,徐三娘却是不慌不忙,先自那秦家大姐儿手中接过诗词,匆匆一扫,稍稍一思,便张口应对,含笑平声道:
“一来,我先前听岳家人所说,袁小公子离府之时,自那岳小青的书案之上,偷摸盗走数十幅字画。这证物有数十份之多,怎么秦家阿姐却偏挑出这几份作证?这难道不是鸡蛋里挑骨头,牵强附会,望文生义,故意找茬挑错?数十幅字画里,只挑出这三幅画卷,三份诗词,秦阿姐着实辛苦。
二来,我先说说这画。画中之人,确乃杨氏,只是我先前也说了,这二人虽是主仆,却也是闺中密友。那岳小青沉迷书画,闲来无事,拿那杨氏练手,这可说不上是儿女私情罢?
三来,再说说这诗。唐朝有诗豪刘郎,写过两首诗,一名《磨镜篇》,一名《新磨镜》。按着秦家大姐儿的说法,这刘禹锡,也算得上有罪在身罢?
青屏、翠屏、玉镜,皆是最寻常不过的意象。秦家大姐儿若是想听,我现在就给你背上十首八首,保证每一首都带上这几个字。
至于这最后一首,更是牵强。魏文帝曾有《燕歌行》一诗,诗中有‘贱妾’之称,写的更是秋思闺怨。按着你的说法,这魏文帝是把自己当成贱妾了,还是说,这诗根本不是他亲笔所写?由此来看,岳小青在诗中为情所困,其人却是未必。
综上所言,书画之事,不足为凭,实乃存心构陷!”
眼见得那徐三见招拆招,秦娇蕊却是神态自若,勾唇而笑,转而向着知县娘子拱拳说道:“先前我只写了半份状书,现如今,我倒可以把这后半份呈出来了。岳大娘为了杀人灭口,便给那杨氏下毒,幸而那下毒的仆妇,倒还算是有几分良心,将那毒药,换作了假死之药,福建路的茉莉花根。”
茉莉花根含有生物碱等成分,因而有极强的麻醉之效,在这古代,便被当做了假死之药。
徐挽澜微微垂眸,便又听得那秦家大姐儿道:“杨氏死而复活,我好心将她留。她早先应承于我,愿意上堂作证,还请知县娘子开恩,准她登上堂来。”
秦娇蕊此言一出,岳大娘薄唇紧抿,面色乍变,岳小青却是急急回头,殷切盼望。门外诸人,亦是一时哗然,瞪眼咋舌。
那太常卿袁氏先前见着秦娇蕊被连连驳倒,本还有些气急,可现在看这秦家大姐儿搬出了杀手锏来,这袁氏妇人,及那袁小公子,也不由得气息稍平,抿唇而笑,只等着看那杨屏扇如何翻案。
众目睽睽之下,那柳腰细身,面色苍白的小娘子,缓步行来,登于堂上。徐挽澜定睛一看,果然是那额前留有碎发的婢子,心上不由稍定,可是面上,却还是装出了些许惊慌之色,直看得那秦娇蕊大为快意。
秦娇蕊稍稍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