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靴要走,宋祁却是未曾料到她竟如此决绝。少年心如刀剜,立时起身,从后方冲了过去,一把便将徐三死死环住,刹那之间,甚么光朱、皇位,全都顾不上了,只紧搂着她,嘶哑道:
“三姐,我错了!光朱也好,吐蕃也罢,我能说的,我都告诉你!日后我定会亲手除去光朱,一个不留,除给你看!三姐,如今我想明白了,我会效仿阿母,做明君圣主!三姐,我求你了……信我一回……我不负你!”
他这一回,倒确实是情真意切,绝非作戏。
徐三紧咬牙关,缓缓抬手,将他那手指一根根掰开,接着看也不看他,兀自坐回椅上。而宋祁不敢怠慢,声音低沉,将前尘往事,一一诉明,便连他因疑心而烧死宫人、亲手给官家下疮毒等事,都不曾有一丝隐瞒。
而这其中有一点,倒是十分关键。宋祁提及,就在起火的驿馆,某日他遇上了一个僧人,那人头戴斗笠,眉眼看不真切,身上有着极其浓郁的檀香味道,瞧那僧衣下的身形,高大结实,好似是个武僧,但再看其言谈行止,当真是银钩玉唾,雅人清致,又好似是个文人。
徐三向来最擅长运用言辞,尤其擅长说服别人,而那人扇惑人心,犹如下蛊,单论话术,甚至在徐三之上。宋祁不过听了他寥寥几语,便仿佛喝了迷魂汤药,忍不住向他倾吐心神,而那人恰好乃是光朱中人,这一来一往,便将宋祁引入局中。
而宋祁烧死宫人、构陷薛鸾、给生母下毒等举动,虽非那人明示,却也是那人旁摇阴煽,引而诱之。
听了宋祁之言,徐三自是将信将疑,信是因为宋祁所说的檀香味道,恰好和徐三一直以来掌握的线索对上藏獒一案抓出的老僧、神秘的红阳禅院、死巷中的香气、荒庙中纤尘不染的菩萨,都将嫌疑指向了僧侣;而不信,则是因为宋祁之语,不过是一家之言,谁知道他说的这个僧人,又是不是当真存在?
尤擅蛊惑人心,话术甚至在徐三之上……光朱之中,当真有如此高人?
徐三垂眸一思,忽地忆起了光朱那格外复杂的加密方法,能想出那法子的,多半也绝非常人。她眯起眼来,缓缓看向宋祁,对着他轻声说道:
“若是我不曾猜错,只要你找出这僧人,那么光朱,必也将无所遁形。而殿下,不但能因此摆脱重负,永绝后患,更还能积德立功,在官家跟前,压过薛鸾一头。至于我,也会因此,对你不计前嫌,弃瑕录用。”
她稍稍一顿,用指尖轻轻挑去宋祁的泪珠儿,接着紧盯着他,柔声说道:“这一回,三姐不会帮你。心病终须心药治,解铃还是系铃人。你惹出的乱子,你要自己去解;你背上的人命,你要自己去还。”
宋祁眸色深沉,薄唇紧抿,良久之后,重重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复活节放假啦,一直在旅游,忙忙叨叨的……明天白天回评论!!!
第207章骨冷魂清惊梦到(三)
骨冷魂清惊梦到(三)
积玉堆金官又崇,祸来倏忽变成空。崇宁十五年的最后一夜,一屉黄金饺,两张手书残页,不但引出一桩陈年秘闻,更令徐三和宋祁二人,从此之后,离心离德,再难亲近。
徐三这回打定了主意,宋祁一日不剿灭光朱,她便一日不给他好脸色看,平日里授业解惑,从旁辅佐,也全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少年见她如此,心中自是复杂得很,又后悔又不甘,不由暗恼那金元祯,死了还扰人清梦,若非他尸骨无寻,他定要掘坟鞭尸,讨个痛快!
十八岁的少年,心中满是矛盾,却又无人可以倾诉。
他想要尽快揪出那僧人,接着,便如野火燎原,将光朱赶尽杀绝,彻底肃清,如此一来,便也能与徐三重归于好。但与此同时,在他内心深处,也积压着消散不去的恐惧与怀疑。
他害怕,自己日后被徐三拿捏于股掌之中,沦为一个手无实权的傀儡之君。如今还有光朱帮他,若是光朱没了,他在朝中,便成了真的孤家寡人。徐三已经不信他了,他又如何还敢仰仗徐三?
少年甚至忍不住想,徐三或许早已看穿他的心思。那女人拈花弄柳,偎香倚玉,身边的小郎君从没断过,自不会是省油的灯,如今不过是佯作不知,成心勾引他罢了!
不然为何,那日他一时情急,冲过去从后头抱她,她却不曾反手推开?又为何这之后,她还柔柔地凝视着他,用指尖轻轻挑去他的泪珠儿?
她定然是故意为之!一言一语,一颦一笑,全都是算计好了的,全是为了哄他当她的儿皇帝!
便连徐三自己都未曾料到,她冷眉冷眼,漠然处之,本是想让宋祁反省过失,痛改前非,谁知反倒适得其反,激得少年爱欲交加,不能自已,贪淫、恚怒、愚痴......心邪法邪,难祛难正。
却说铜壶滴漏,岁月匆匆,转眼已是崇宁十七年的年中。时值六月,风老莺雏,雨肥梅子,昔日那十八岁的少年,已渐至弱冠之年,长成了高大结实的成熟男人。
而徐三,两年之中,案牍劳形,汲汲忙忙,在北地州府间来回奔波,反倒比先前还清减了几分,若是不穿官袍,作寻常打扮,显得比宋祁还要年岁小些。
至于两人的关系,因着光朱之乱未平,便依旧似亲非亲,似疏非疏。只是如今的宋祁,在徐三的教导下,当真是喜怒不形于色了。但凡见过宋祁的官员,都夸他如春风阳煦,心平德和,温润而泽,便连徐三,暗地里都有几分刮目相看。
北地有宋祁在,有徐三在,又有军马驻扎,两年过去,自然是民安物阜,时和岁丰。而这太平盛世,还是得归功于徐三的能言善辩。
旁人说了,管它南北,既是大宋疆土,便不应有所例外,北地男子依旧不得学文习武,不得从事力役,更还要有贵贱之分,各守其道,不可逾越。
然而徐三却是卖起了惨来,递了折子,说若是不让北地男子学习汉话,那便不能使其彻底归化,久而久之,必生民变;
又说北方才经了战乱,百业凋敝,满目萧条,若不放开男女限制,鼓励官民百姓贸易流通,久而久之,必生灾荒。
至于贱籍之制,更是不能急着照搬,不说别的,光这划分籍贯,取何依据,就得商榷个三五年不是?
她搬出了这番说辞,旁人若是再敢反驳,那就是包藏祸心,残民害物,大逆不道。
如此一来,朝中小人如崔金钗等,便只能腹诽心谤,再不敢跳出来指手画脚,更何况徐三之举,确使北地繁荣如初,给国库添了大笔税钱,闲杂人等,谁还敢说三道四?
这日里恰逢休沐,风晴日暖,徐三正在用早膳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