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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笑得邪佞,可却有一声闷哼,自他唇齿之中泄露而出。
徐三先是一怔,随即立刻反应过来了她眼下所处,并非幻境,更不是这妖僧所设的连环计!她方才的匕首,是实实在在,扎入了他的胸膛,她所摸到的这黏稠湿意,正是自他胸腔之中,不住汨汨流出的殷红鲜血!
他确实使了计,但不过是情急之计。他用了障眼法迷惑徐三,使她看不到伤口和鲜血,以为自己未曾刺中,而他则要拼尽全力,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强迫她与之交欢,借此将自己的蛊毒传到她血脉之中。
这不是幻境。她还是有胜算的。
徐三缓缓勾唇,眯起眼来,目光凶狠地紧盯着他,右手则死死按住他的伤处。她竭尽全力,手臂上青筋凸起,尖利的指甲都深深陷入了男人的血肉之中,仿佛是要将他的心脏亲手挖出一般。
剧痛之下,那妖僧忍不住拧起眉心,身躯微颤,然而即便如此,他仍是噙着碍眼的笑容,亲密无间,紧贴着她,轻吻如细密雨珠,不住在她眼角眉梢落下。
他每落下一个吻来,徐三眸中的那片殷红,便也随之更深一分。
少顷过后,吻落罢了,那血肉模糊的伤处,也已分外清晰。黏稠的鲜血不住向外涌着,沿着女人那柔白的手臂,流出一道又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线。
徐三望着那一片深红,感受着手下逐渐变缓的节律。
这是她一生之中,第一次摸到人的心脏,这也是一生以虚伪示人的他,第一次被人触及真心。
周文海俯视着她,眯眼勾唇,那副与周文棠一般无二的俊美面容,着实令徐三有些恍然。她睫羽微颤,眨了眨眼,下意识避开了他的视线,而就在此时,她忽地感觉手背一凉,却是男人将那愈发冰冷的大手,覆到了她浸满血污的手上。
徐三紧张起来,手上正欲使力,却听见周文海声音发虚,眯眼说道:“这竹风禅院的幻境,绝非是你能造出来的。助你之人,姓甚名谁?”
徐三缓缓说道:“若非宋祁,只怕我寻不着如此高人。”
她言外之意,已然分外明了。
周文海擅长邪术,千变万化,几乎无所不能,早为光朱内部所忌惮。他身上的蛊毒,即是最好的证明。当初妖僧想要拉拢宋祁,由内至外,瓦解皇室,光朱内便有一股势力,对此群起攻之,分外反对。大业未成,男人们便因争权内讧,这般状况,徐三早已知晓。
后来,周文海成功策反宋祁,将其把控,可他何曾料到,此举竟是自掘坟墓。宋祁不满受妖僧操纵,又因其有檠天架海之能,唯恐登基之后,沦为傀儡,一心只想将周文海除去。
一旦有了共同的敌人,哪怕是针锋相对的两股势力,也能因此而走向联合。宋祁便与光朱内的另一股势力勾连起来,徐三请教幻术的这位高人,便是这些人培养出来的,只为将妖僧扳倒。
可怜周文海,二十余年心血殆尽,为此不惜背弃父母兄弟,几乎以一己之力,将光朱从西南边陲的乡野流匪,一手调/教成能与王朝抗衡的叛国逆党,积攒数万兵力,连通四五邻国。饶是临死之际,他也要拼尽最后一丝气力,竭忠尽节,不辱使命。
虽是邪佞,却也堪称乱世英雄。英雄末路,竟被自己一生至爱至恨,合谋杀死。
周文海闻言,立时想通前后关节。他先是薄唇紧抿,之后沉沉笑了,噤然许久,却是一字未吐,既无忿恨,亦无不甘。
他那结实的手臂,渐渐失去了力气,再也支撑不住。男人面色灰败,忍了又忍,干脆松手,倚到了徐三身上。徐三咬唇,正欲将他推开,忽地瞥见他的眸光,好似孩童般天真,充满了希冀与光明。
他靠在徐三肩头,目光却已飘至远方。徐三皱着眉,便见他薄唇微动,虽无声音,却好似是在呼唤着何人。徐三看了许久,也不知他是在喊“阿娘”,还是“阿棠”。
徐三忽地想到,或许周文海,也算得上“宁鸣而死,不默而生”。只是他在不平则鸣的道中,走上了极端,就也走到了灭亡。
随着妖僧的气息,愈发虚弱,徐三只觉得门外院中的声响,也愈发清晰可闻。她几乎是今生头一回,觉得这风号与鸟鸣,如此之真实可爱。
她整了整衣衫,正欲翻身下榻,忽见门扇被人推开,有一男人身披黑氅,逆光而来,一言未发,先将她自榻上打横抱起。那熟悉的龙涎香气,扑鼻而来,徐三抬起头来,便见周文棠眉眼阴沉,分外冷峻。
徐三透过他的肩头,只见檐下飞雪,冷气侵人。周文棠抱着她,后退数步,徐三回眸再看,只见那云纹暖榻之上,周文海的尸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成堆蛊虫,密密麻麻,向着四周涌去。
然而那蛊虫一见了风,疏忽之间,又化为无形。兽炉香袅之中,榻上惟余一架白骨,又过了数息之后,也不知何故,便连白骨都化为缕缕轻烟,顺着北风,消泯不见。
暖榻上空空如也,仿佛他从未来过。
徐三一时心酸,暗想唐小郎逝去之时,怕也是如此景象。
她又何须再寻他?他就在风中。
充斥着生离死别的崇宁十七年,也终于随着周文海之死,彻底埋入渺渺前尘。而宋祁在与光朱之人做交易时,那些对妖僧不满的逆党,还给了宋祁一份名录,其中所列皆是姓名、居所、面貌特征等,而名录刊载之人,正是光朱内部周文海的拥趸。
经此一役,宋祁与光朱,都铲除了心头大患。宋祁不再为人操纵,几乎可与光朱同坐同起,而光朱逆党,也可清除异己,将周文海一系一网扫尽,自此之后,大权独掌。
至于这杀死周文海的功劳,徐三知道官家的意思,便移花接木,安到了宋祁身上。而宋祁按着名录,一一追杀,更是声誉大振,世人都说他虽是男儿,可剿灭光朱,却是毫不手软,对于男子为帝,更是接受了几分。
徐三倒也不是没有好处,旁人不知这功劳在谁,官家却是心如明镜。这妇人又召见起了徐三来,言语之间,一如从前,可徐三每次面圣,官家都高高在上,隔着珠帘,且气咽声丝,似有异状。
至于徐三递上去的那退婚折子,官家也是只字不提,有次徐三忍不住了,想要主动提及,却硬生生被官家挡了回来,实在让她郁卒不已。而近些日子,宋祁炙手可热,声势渐长,官家倒也不曾厚此薄彼,连带着给薛鸾也升了官职,令朝中诸臣,更觉圣心难测。
转眼便是正月十五,佛教大典当日,徐三坐于寺中,得徐玑的消息。她展信一读,不由倏然立起,又惊又喜,却原来她先前在郑七身边,安插了两名教坊女子,这二女貌不惊人,却颇有手段,将郑七的未婚夫君薛氏勾得魂不守舍,而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