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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起唇来。
屏退众人之后,院中惟余徐三与宋祁二人。宋祁倚在榻上,徐三正欲为其斟茶,宋祁见此,却是忽地坐起,自她手中夺去茶壶,先为她斟满茶盏,这才自行斟满。
徐三心中暗惊,面上却是笑道:“陛下今日,怎么对臣这么好了?臣受宠若惊,惴惴难安,莫不是陛下,又有甚么苦差,要交由臣来处理?”
宋祁垂眸,却是轻轻说道:“我对你好,是应该的。这满朝上下,也唯有三姐,是真心待我好的。其余人,要么盼着我死,要么盼着我,找人生个女儿再死。三姐说是不是?”
徐三一顿,缓缓说道:“君待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君谋其政,臣谋其事。私不乱公,邪不干正。”
“私不乱公”,四字一出,宋祁面色微沉,噤然不语。
沉默许久之后,他方才脾气稍缓,抿了口茶,低低说道:“讨伐西南反贼,已是势在必行。朕初登帝位,朝野上下,尽是怏怏不服之小人,街衢巷闾,亦有风言风语,不绝于耳,也不知背后乃是何人指使!朕欲要重振威望,一场大捷,必不可少,三姐以为如何?”
“陛下欲要亲征?”徐三问道。
宋祁缓缓说道:“待到大势已定,取胜在即,再行亲征,也是不迟。不然依着如今京中局势,朕若挥军南下,这开封城池,便不知要落入何人手中了。”
徐三对他的态度,向来是能顺着来,就绝不逆着来。宋祁既已打定了主意,徐三便只会顺着这个方向,为他出谋划策。
二人坐于紫藤架下,徐三手持毫笔,正在纸上勾画,与他商讨行兵之计时,院中忽地起风,薰来一阵紫藤花香。徐三一闻这股花香,尚还未来得及反应,便紧捂口鼻,生出作呕之态。
只是这呕,却是干呕。徐三心跳加速,连忙掩住口鼻,别过头道:“是臣御前失态了。许是用早膳时,吃得多了些,还请陛下莫要怪罪。”
宋祁紧盯着她,缓缓说道:“三姐多虑了,身子要紧,朕如何会怪你?既然身上不舒服,可莫要耽搁了,朕这就让人去请御医来诊。”
徐三忙道:“小病而已,何须御医?”
宋祁却是不依,非要请来御医不可,而且自己也不走,就待在榻前,强按着徐三上榻歇息。徐三心急不已,找了几个由头,都愣是哄不走他,而待到御医来后,那妇人一把脉,便对着宋祁笑道:
“陛下,徐相这是害喜了。脉象平稳,决无大碍。”
厢房之中,一时竟寂然无声。宋祁缓缓抬头,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徐三,接着沉吟片刻,方才对着御医缓缓说道:“下去领赏罢。这是朕的头个孩子,既是由你诊出,朕自然要重重赏赐。”
徐三大惊失色,张口欲辩,可那御医却已忙不迭地出了门,惟余徐三与宋祁,二人无言相对。
宋祁缓缓坐于榻边,倚着纱帐,冷笑着睨向徐三,挑眉道:“三姐不是说,你生不了孩子吗?那这肚子里,怀的又是谁的种呢?”
徐三攥紧锦被,咬牙说道:“臣知道,陛下求子心切,欲要一堵悠悠众口,可这皇室血脉,如何能混淆冒认?便是陛下敢,臣也不敢如此!臣恳请陛下,回成命。”
宋祁垂眸,却仍是重复道:“所以呢,若不是朕的,这是谁的孩子?”
徐三立时皱眉道:“臣已年近三十,知好色则慕少艾,有夫君则慕夫君,此乃人之常情也。臣在北方州府,办差之时,也曾有过春风一度,自是再所难,并不与礼法相违。更何况在我大宋朝,知母不知父,也是常情,陛下何须多问,臣也不知不晓。”
她引的这句古文,原话分明是“知好色则慕少艾,有妻子则慕妻子”。因是在女尊之国,是被宋十三娘当年改过了的。
宋祁闻言,眯眼冷笑道:“知好色则慕少艾,有夫君则慕夫君?徐相怎么不继续念了?后边还有四个字,叫做‘仕则慕君’!”
一旦入仕,则慕君王。
他妒恨至极,一把扯住她右手手腕,冷冷笑道:“春风一度?那些小倌儿,身子恁脏,你都瞧得上,如何瞧不上朕?他们能上你,朕为何不能上你?想来你这孩子,也才一两个月,朕便是霸王硬上弓,她多半也受得住。”
他不敢告诉她,他或许是受了诅咒。近一年来,他并非没有宠幸过宫人,环肥燕瘦,少女□□,他皆尝过,只是这些人中,竟无一人受孕。
当年他亲手弑杀了自己的孩子,如今倒好,竟成了求之不得,且羞于为外人所知。所以他才会着急,才会冒认徐三的腹中之子,应付朝臣也好,让天下人知道徐三是他的女人也罢,他绝不后悔此举!
可徐三见他如此,却是不急不恼,只静静地盯着他看。她的那种眼神,看得宋祁没来由地,竟有几分心虚胆怯,满腔怒火,竟也在不知不觉之中,烟消而云散。
徐三看了他半晌,方才笑了,温温柔柔,平静说道:“祁儿,她或许受得住,但你知道的,我受不住。我若受不住了,谁来帮你守这开封府呢?你莫要因着一时之怒,毁了千古之计。为了我,不值当的。”
祁儿两个字一出,竟让他软了半边身子。
是了,徐三说的有理。她既已有孕,便不可能率军出征,只能留在京都府中。他若是惹恼徐三,只怕这开封府城,当真是回不来了。
宋祁垂眸,敛怒气,低声温和道:“是我错了,我想着三姐有孕,便不能随我出征了。少了三姐,这仗不知要多打多久,我心里头急,所以才口不择言,朝着三姐发火。是我不好,我跟三娘赔礼道歉。”
徐三佯作不计前嫌,摸着他头,含笑说道:“你啊,如今是一国之主,可不能说发脾气,就发脾气。我知你的性子,不会当真,可旁人若是瞧见了,不知要怎么嚼舌根儿呢。”
她顿了顿,又笑道:“行了,孩子的事儿,你日后有了自己孩子,再跟天下人澄清便是,我不跟你小子计较。这些日子,你仍是我的君,我亦是你的臣,我虽有孕,但身子还撑得住,等到实在撑不住了,再歇上三两个月,绝不耽误你的江山社稷。祁儿,这样可合你心意?”
宋祁见她谅解,反倒愧疚起来,想着三姐如此待自己,多年辅佐自己,自己便是想要她,也不该在她有孕时出手为难。她若真是因此出了事,他以后又该如何是好?
这般想着,宋祁愧疚难当,一回宫中,便又对徐三赏赐许多,以作弥补。而他走后,徐三却是汗流浃背,后怕不已,暗道当时若是失言,激起宋祁怒气,只怕她这得来不易的孩子,定然是保不住了。
只是如今这孩子被宋祁冒认,徐三生怕消息传了出去,惹得周文棠起疑,连忙起身写信,解释由来,又唤来梅岭,急急送信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