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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老啊,您一定要挑到我的花灯,之孝哥哥考了两次了,再考不上,他如何与我爹爹提亲呐,若您能帮他高中,我每年都来这儿给您敬香。”女子说完,咬着下唇提了裙子往岸上走,接下来又是排在后面的女子挤过去。
等人上了岸,走上正路了,黄衣少女才凑过去,拿了丝帕给对方擦手:“小姐,天色不早,咱们回府吧。”
女子点头,拉着丫鬟说:“思鹃,明日你陪我去找张大伯吧。”
名叫思鹃的丫鬟有些为难,抿了抿嘴说:“小姐,我觉得在张公子高中之前,您还是别去找张大伯了,老爷每回知道都不高兴。”
女子道:“之孝哥哥入京去了,张大伯年岁又大,我怎么能不帮着照顾?”
思鹃叹了口气:“您可是陈府二小姐,咱们老爷在这一片多有声望,想娶您过门的人多了,可偏偏……”
“思鹃!”女子面具下杏眸瞪了丫鬟一眼道:“不许再说这种话,回府。”
“是。”
两人顺着河边慢慢走,逐渐消失在了姻缘桥灯火通明的这一处。河上的花灯太多,后来者的花灯将前面的花灯挤翻了些许,娟秀字体写的高中二字被水打湿,莲花灯晃了晃,最终还是沉入水底。
“今夜的月亮真圆。”沈长释开口。
他不知何时已经爬到了破寺庙的墙头,坐在一堆干枯的草旁边,单手撑着下巴抬头瞧着月,说着话心里有些慌,主要是为了打破那两个站在一起中间却像是隔着一条忘川河的黑白无常的尴尬。
说完,他低眸朝姜青诉与单邪看了一眼,两人没动,也没应他。
沈长释叹了口气,慢慢转身,双脚架在了墙头上,手中拿着笔与书,书封上的字被他折了起来,笔尖在纸上落下。
“这已经是白诉诉与黑霸王两人第六次争吵了,大家闺秀出身名门的小姐,始终受不了山野男人的直来直往。白诉诉脸色难看,眼圈都红了,柳叶弯眉微微皱着,樱桃小口抿紧,时不时朝黑霸王瞧去,心想的是:这粗男人,也不哄我!”
“无常大人!”钟留的声音有些喘,将这诡异的氛围给打破。
沈长释刚写到黑霸王不会哄人,强行把白诉诉给提上了床,褪了裤子准备行事,听见这声音立刻将书笔了起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不过在看向单邪的时候,发现姜青诉居然盯着他。
沈长释眨巴眨巴眼睛,姜青诉挑眉:“写书?”
沈长释从围墙上跳下来,摇头:“没,我看阴阳册呢。”
姜青诉嗤了一声,显然不信,这人几百年在十方殿书阁里写的那些不堪入目的东西也不少了,光是她来的这几年,仕女春宫图当着她的面就画了二十多幅,还有什么好遮掩的。
钟留踏着轻功过来了,双手撑着膝盖吐了口气后才开口:“无常大人!我刚才把一个男人给撞死了!”
沈长释抖了抖袖子:“乖乖,你这么大力气呢?”
单邪朝他瞥了一眼,沈长释不敢多嘴,姜青诉道:“世人性命皆有定数,那可是个将死之人?”
“是!印堂发黑,有魂魄离体之召,当是将死之人。”钟留说完这话,撇了撇嘴:“可……可我如何能撞死人?无常大人说过,我手上不出命案的!”
姜青诉朝单邪瞧过去,问:“这是何意?”
单邪道:“钟留乃我在阳间留的鬼使,有捉鬼降妖的本事,虽是活人,但也是死人,所以他杀不了人。”
姜青诉不懂,朝沈长释看过去,沈长释想解释来着,话都到嘴边了,瞥见单邪的眼神,立刻吞了回去,无常大人一定是嫌他烦不想听他的声音了。
钟留道:“也就是我虽能杀鬼,但不能杀人,无常大人保我在人间无数岁月,不过也与人间的生老病死无缘,就算我手执利刃刺人胸膛,利刃也会化为无形,那人分毫不伤。”
姜青诉这回算是懂了:“也就是钟留撞不死人,那那人是怎么死的?”
“我查了,身上没有伤口,而且正值壮年,唯一有问题的就是心肺不太好,若有人气他恼他,他气急攻心也容易暴毙,我不过才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照理来说,不应当。”钟留说完,朝单邪看过去:“无常大人,这……这是不是出事儿了?”
单邪问沈长释:“阴阳册上可有显示?”
沈长释一惊,立刻翻出阴阳册,姜青诉凑过去瞥了一眼,瞧见阴阳册的封面上写了什么白姓娘子与其夫君闺房二三事,微微皱眉,心想这长舌鬼果然没写什么好东西。
大笔在册子封面上一抹,阴阳册三字出来,翻开来看,沈长释写的内容也全都消失,一张张白纸过去,他抬头道:“并无情况。”
钟留一愣:“莫非是凑巧?”
单邪顿了顿,对钟留说:“守着那个怀鬼胎的女人,三日之后她若不疯便是没事了,此事我回十方殿查,阳间若再有变,烧符过来。”
钟留立刻点头:“好!”
话说到这儿,他们也该回地府去了,沈长释松了口气,将书藏了起来,凑到钟留身边又说了些什么。
姜青诉没管,先跟在单邪后头,对钟留的身份很好奇,于是问他:“钟留在世多少年了?”
“两百多年。”单邪道。
姜青诉又问他:“两百多年前你如何知道他这么个人的,他又如何答应你了啊?人活在世,无死就无生,你与他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他不怕?”
单邪朝姜青诉看过去,微微低头,姜青诉则稍微抬着头,眨了眨眼睛,满眼都写着好奇。
实则在她死之前,还在京都当官的时候,是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神存在的。即便大昭国内各种鬼神之说层出不穷,有人疯有人傻,还有个同朝为官的了贿赂,他家世代清廉,他当夜就梦到老祖宗在宗祠里数落他。
不过姜青诉不怕,她手上也沾了不少人的血,从未想过会有报应之说,只觉得人终有一死,怎么死不是死呢,可她想不出若在死前有人许她永生不死,她会怎样。
单邪问她:“你不气了?”
姜青诉愣了愣,回想起那鬼胎的事儿,于是伸手摆了摆,嘴角勾着笑说:“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我怎敢与单大人置气呢。”说完,又竖起大拇指道:“您办得好!凡事儿就得速战速决,您瞧,由您出马,省时省力。”
单邪见她那滑头样子,摇了摇头回视线道:“他钟家世代为我所用。”
“世代?”说这话时,二人已经回到了地府。
过奈何桥,单邪道:“是,我已经记不清钟留是第几个人了。”
姜青诉心中怔怔,今日过桥的人不多,反而是桥下过水的人有不少,走桥者生前多行善积德,过水者生前定然行过恶,不论大恶小恶,总归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