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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比他想象得还复杂。
“我想起7月12日的事了,这个人是我杀的。”
姜准一愣,“什么?”
“我自首。”
嗡
绷了两年的那根弦猛然一震,脑中的颤音扰得姜准眼花缭乱,他一手拎起聂诚的领子,用最冰冷的声音为他伤人伤己的性格下了最直观的评价:“混、蛋。”
聂诚平静领受,离开看守所不到十小时就重返故地。
“7月12日上午,我在家里看资料,是几篇关于行动突围和保障人质安全的论文,一直看到十二点多。外面很热,我在家随便凑合了午饭,吃得很少。下午看了一部电影,做了几组训练,四点多下楼吃饭。我喜欢走路,所以没有开车,沿着河边走,正看到他在过桥。”聂诚说到这里顿了顿。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我对他的体貌特征太熟悉了。这个人一进入视线范围,我就听不到其它声音,眼里心里只有这一个目标,周身的血好像都停住了。我在桥口等他,那会儿来不及掩饰,他的观察力很强,他不光看到我,而且认出我了。
“我和他目光交错的时间很短,他连转身跑的余地都没有。那天很热,室外人很少,他直接从桥跳到河堤上,斜着滑到河边那条小道。我立刻去追,把他撵进天义路。这几年修地铁好几个地方不通,我对那附近很熟,本想把他逼到死路,但是刚进兴义巷就追上他了。
“我没带手铐,想控制他只能把他按住。当时是瞄着他后腰起的脚,可他突然转身我想他身上应该带着刀,被追疲了打算搏一搏那一脚正踹他胸口上。我扑过去按住他一只手,他另一只手就来卡我喉咙,脖子上的伤就是那时留下的。他才175,扭打我不占优势,我打算把他击晕,就拽着他的双肩往上一提,想用他后脑撞墙。
“他明白我的意图,就用头撞我眼睛和鼻梁。他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当时开始缺氧,他撞过来,我想把他推开再给他一拳。我忙着呼吸,缓了一两秒,正要落拳时他就不动了。我才发现后面有一个废弃的衣架勾。”
聂诚深吸口气,继续说:“我很清楚他是郭英案的凶手之一。他就在我眼前死了,或者说我杀了他。我觉得很恶心,从心理厌恶到生理厌恶都有。我还没回过神,他的手机响了,我接听了,对方说‘喂,你他妈在哪了,晚上还去不去’。我没有说话,对方也没再说,他安静了两秒钟就挂了。我觉得他察觉到了不对劲。如果他发现出了事,绝对不会一个人来,我不能被他们找到。我回家简单换洗一下,然后直接去了医院。之后的事,我想你们都清楚了。”
审讯他的是吴泽和祖星辉,一个不动声色地盯着他,一个埋头记笔录。
聂诚知道他们需要什么,不用发问,自己先把知道的都说了。
“7月12日中午你在家吃的什么?”吴泽看似漫不经心地开始考察细节。
“凉面。”聂诚说。
“下午看的什么电影?”
“《普通人》。”
“哪个国家的?”
“美国,1980年上映。”
“晚上原本打算去哪吃?”
“独一处,就在河边。”
祖星辉写完,吴泽拿过来溜了一眼突然发问:“你说在兴义巷想控制他,如果控制住了呢?”
“报警,从海东区警局离兴义巷只要十分钟。”聂诚说。
“那他死了之后你为什么没报警?”吴泽问。
聂诚沉默了会儿,说:“我是应该报警。我失去了理智。”
“你曾经是刑警,现在是特警,会因为有人死了就失去理智?”吴泽问。
有些话他就算知道答案也要问,这些必须体现在笔录中。
“不是因为死亡,因为他是郭英案的凶手。”聂诚说。
他握紧了拳,手腕因用力而发抖,手铐碰动的声音在死寂的空气里作响。
“你和两年前的郭英案有什么关系?”吴泽问。
“我是被害人郭英的哥哥,也是被害人之一,”聂诚说,“那些人抓郭英是为了报复我。案发不久前,扫黄组抓了一个嫖客,没想到是个毒品贩子。刑侦科就从这个人顺藤摸瓜,挑了本市一条毒品流通线。当时叫417大案,影响很大。靠毒品吃饭的人被堵了财路,他们想报复,抓了郭英,然后让人给我送信,直接把我带到开发区。他们吊着我,在我面前,奸杀了她。”聂诚语气平静,但越说越慢,脸色惨白。
吴泽见他状态不好,想再回到本案,到时就把郭英案的资料一同提交检察院得了,但是这时耳麦中传来了姜准的声音。他不由自主看向单面镜,猜不透这位副队在想什么,却依旧按照他说的问道:“档案里说案发后一个月,你曾经碰到过其中一个犯罪嫌疑人,并且打算击杀,有这事吗?”
残酷触骨的伤口被一层层揭开,吴泽的问题挑破了积藏已久的脓包。
第5章chapter 5
“有。”聂诚说。
“是这个人吗?”
“不是。”
“你曾经对这些人动过杀念?”吴泽问着,自己都皱起了眉。
聂诚沉默了,良久才说:“我不知道。”
当时他向队里请了一个月假,单枪匹马追踪那些人。他们大部分都已经逃去外地避风头,但也有一两个胆大的喜欢在刀尖上溜达,留在本市兴风作浪。那两人也不傻,自己不再出面,在背后安排接手零散的盘子。
聂诚纯靠体力耗,一个地儿一个地儿蹲点。姜准经常来帮他,也是看着他别出事。
有次他运气好,捡了把他们的□□。他没及时上交,揣在怀里等待时机,转天就看到了正主。
那天姜准也在,对方一出现,他就感觉聂诚整个人都变了。他们是高中同学,大学又分到了一个宿舍,同时进的分局一直生死并肩,彼此不知救过对方多少条命。姜准从没见过一心只想杀人的聂诚,他那双眼睛就没有过黑色。
通缉犯一露面就被击毙的事在法治国家还没有发生过,除非对方想接替他成为下一个通缉犯。至少也要等他正在实施犯罪的时候才能动枪。
姜准发现他状态不对,立刻握住枪管,用拇指堵住枪口,另一只手捏着他的肩膀低声说:“冷静,不能开枪!”
冷静是聂诚最宝贵的品质之一,然而控制不了记忆中的悲伤、疼痛和恐惧在脑中一一闪现。
他曾经哀求过:恳请他们放过郭英,她只是一个高中生,她什么都不知道,与整件事情无关,折磨我吧,怎么折磨都行,杀了我也可以,求求你们。他声嘶力竭地哀求,在空中挣扎,而回应他的只有嘎嘎大笑。
人的恶,比魔鬼更黑暗。
他不想成为他们,他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