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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絮的眼神定了一定,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此次香寒境之行是由花间台柳三娘牵的头,口口声声说香寒境中有奇药。下一步便从她查起罢。我原想债主自会寻上门来,怎料这么沉得住气……究竟是为的什么呢。”
“柳三娘此人平日便疯疯癫癫、胡言乱语的,她这么闹着去香寒境半点不奇怪。”容与张口欲辩,却见南絮垂下眼帘,不想多谈,于是悻悻地住了口。
南絮又抬头笑起来,“不过你今日先别走。晚些我想在亲族里办个晚宴,你也好生吃过一顿再走。十七八岁,还是长个子的时候。”
容与看他还有心思管旁人,一壁心疼又一壁感慨,忙不迭应下。
轻雾弥漫,南府上下忙忙碌碌,炊烟袅袅散入街巷。
王夫人长眉紧蹙,终于在大厅中寻着南絮,“怎么就要办晚宴了?好些年没联系的亲族,一个个都叫来干什么?”
南絮笑道,“娘,我有些事想要与大伙儿商量。”
“商量什么?!”王夫人彻底乱了阵脚,“你……你昨日到哪里去了?你可别、可别一时想不开……你想要说些什么,先讲与我听听。”
王夫人向来如此,尤其对于这个儿子专横无比,然而此刻她的一举一动落在南絮眼中都显得无比可疑。
“娘,”南絮的笑意褪去,没了那股子阴柔之气,竟也显出几分男子的刚硬来,“我已廿一,可以打点南家上下了。先前无论外人再怎么诟病我们南家如今‘牝鸡司晨’,我不敢忘这些年您的辛劳,怕您寒心,乐得做个散人。如今有人要踩到我们头上来,您能忍,我却不能忍下去。我不想南家祖祖辈辈苦心经营的名声毁在我们手里。”
“可、可是你……”
“您放心,我要说的事与香寒境无关。我总也要点脸,不想大肆宣扬我那些脏事。”他苦笑一记,却明显地看见王夫人眼神闪烁,登时心一点点沉下去。
向晚时分又飘起细雨,揽湖码头陆续来船,南家大小亲族突然受邀,俱是受宠若惊。待到各族亲长纷纷落座,外头雨势已经噼里啪啦声如碎玉。
南絮自幼修道,不拘俗礼,今日罕见地束起一头银发,又十分周到地先与大伙儿寒暄一番,待到就酒足饭饱才步入正题:
“今日唐突召集诸位叔伯汇聚一堂,其实是有事想与大家商量。”说是商量,南絮的语气却十分笃定,“我们南家先祖几度南迁,世代恭俭,攒下如今基业。在下不才,日夜惶恐,只见南家如今逐渐式微,若再不变通,只怕颓势难。”
堂中一张张陌生的面孔都纷纷去看王夫人,她坐于南絮身侧,脸色已是极不好看。
“私以为,南家如今最缺的便是能人。然而先祖立下规矩,《千机谱》只能传以南家正宗嫡长子。先祖的规矩自有其道理,然而如今局势严峻,南家或能效仿灵门山,开门广招弟子,选贤举能,即便非南姓弟子也可修习机关扇,关门弟子即可修习《千机谱》,诸位意下如何?”
他话音未落,堂中诸位俱是目瞪口呆。
有人跳起来骂道:“不行!这是我们南家的看家本领,若是让旁人学去,机关扇还顶个屁用!”
南絮回道,“当年曾祖父初创品扇大会之时,亦是群情激奋,生怕透露南家密辛。恕我直言,千机扇虽变化多端,却绝不是靠的那些小伎俩取胜。哪怕被旁人摸透了又如何?南家子弟早该更勤勉些才是。”
王夫人双手颤抖,显然已经忍无可忍,可是有人在她前面怯怯地问道,“那……族中若有天资聪慧的孩子,也可跟着公子学习《千机谱》吗?”
发问之人是南家一房远亲,南絮不认识他的脸,闻言脸色一缓笑答道,“当然可以。在下亦是半桶水功夫,年纪轻轻便妄言关门弟子,实为形势所迫。说是师徒,不如说是一起学习才好。我只愿选人不唯亲,唯贤而已。诸位叔伯若有合意人选,多多益善。”
原先酒席中人声鼎沸,还有人火冒三丈,闻言都怔住了。原先他们非南家正宗,无论如何也没有接触《千机谱》的机会,然而现下……
“胡闹!”王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如此胡闹,随便什么阿猫阿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南家成什么地方了?灵门山算什么?你不会是被灵门山弄昏了头!”
南絮打量着她,“母亲何出此言?灵门山两百年前门可罗雀,如今却炙手可热,正是抛弃了所谓‘正统’之见。若所有大能身怀宝物都不愿传与他人,路总是会越走越窄。”
王夫人还要发作,南絮却微微一笑抬手制止了她,“家父早逝,这些年来母亲操劳家事劳苦功高。我先前身子不好,无法替她分忧,实在不孝。现下我足以独当一面,母亲便可享些清福了。”
他站起身来,各位亲长才发现他身上透出的隐隐威压,终于反应过来他虽客气,却没真想与他们商量,登时眼神都黏在他身上,再没有人去管一旁的王夫人。
“广招弟子只是其一,还有第二件事要同各位知会一声。”
王夫人原本面如死灰,闻言又惊又疑地望去。
“我要参加论道会。”
第十九章、(3)
笙歌散尽游人去,揽湖码头骤然寂静下来,南絮脸上笑意消退,摊开一双薄薄的手,虎口的伤疤还未好全,缠着纱布,隐隐透出些许血色。
他转过身,身后那妇人好似一夜之间矮了几寸,神色有些颓靡,讪讪地张口道,“……你大了。”
“娘,”南絮微微摇头,“从前不懂事,让您受苦。今后我定谨遵父亲教诲,心无旁骛,让南家之名再度威震天下。”
“你昨日去了何处?”王夫人不敢高声,在夜幕中悄悄地打量她这个孱弱的独子。怎么一日不见,竟性情大变。
南絮笑道,“去寻一个债主。”
“是……严明?”
他脸色沉下来,忽地从袖中掏出一枚上好的青玉,“娘,你可认得这枚东西。”
王夫人侧身就着湖上浮灯,觑着眼一看,“这不是你出生时给打的玉牌么?不是说早就丢了?你爹又给你打了一个扇形的。什么时候寻回来的?”
青玉入手温润,浸在昏黄浮灯下,依稀可辩一个“絮”字。
“不是寻回来的,是自个儿找上门的。”南絮将那东西好,“此事我谁也没说过。十年前不知是谁给我种下寒毒,却又不取我性命,其间蹊跷至今未明。我那时毒发,什么都记不清,却记得是有个人救过我,还给我请过郎中……我那时口不能言、目不能视,就把身上这枚玉牌塞给那人。我再醒来之时却已回到家中,睁眼见着第一个人便是严明,我还一直以为是他救了我。”
“那救你之人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