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道心
看衣着，眼前这人在林府的地位肯定不低，毕竟这个时代是一个等级森严的时代，衣着代表了一个人的权势，地位。
而李云儿在林府，按正常来说应该只是一个下人丫鬟，可其竟然张口就能说知道，那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她在林府混的很好，要么她在林府混的很惨，但在见识了归德府内各大家族的魄力之后，叶白更倾向于后者。
听叶白说要见李云儿之后，那男子面露难色，叹息一声说道：“公子，这李云儿你恐怕是见不了了，她半月前就已经死了。”
闻言，叶白眉头微皱，心中虽早已有预料，但还是感觉有些叹息，为李云儿，也是为其父亲，如此辛苦的坚持活着，却不知自己当做精神依靠的女儿在他之前就已经死了。
而后，叶白又问道：“她是怎么死的，埋在了哪里。”
闻言，那男子左右看了看，这才低声说道：“一个女孩子，在这大家族之中还能怎么死，据知情的人说，她进府的第四天，就被林府的老爷看上，被施，暴，后来主夫人，也就是林老爷的正房知道了。”
“当夜就带人将其毒打了一顿，然后不知怎地，当晚就死了。”
叶白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突然问道：“那你知道李云儿被埋在哪里了吗？”
那人摇了摇头：“这谁知道呢？估计是被丢到城外去，早就被那个野狗给啃了，哎！可怜了那么一个美人胚子了。”
说着那几人剩下的饭菜也倒完了，那人也转身回去，至于叶白这个名义上李云儿远方亲戚的感受，那就不是他该考虑注意的了。
透过门缝看着里面干净整洁的街道，满是绿色点缀的府邸，红砖绿瓦的房屋，叶白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一丝高贵，气派。
反而感觉在身前的不是一座府邸，而是一个吃人的猛兽。
叶白转身离开，手中拿着那个铜锁，感觉有些烫手，他感觉自己悟到了什么东西，好像已经找到了欧阳明月先前说的，那个答案。
但又好像没有悟到，而且心魔竟然还有越来越强的趋势，甚至走在大街上，都感觉一阵的心烦意乱。
就仿佛，突然间三观被刷新，以前自己所坚信的东西，突然发现原来并没有，以前认为不应该存在的东西，却没想到他确确实实的存在。
自己完全否定了自己，找不到原先的道路，极为迷茫。
“怪不得修仙之人都喜欢隐居山林，等到筑基期之后在入世历练，凝聚道心，这尘世，可真让人琢磨不透。”叶白在心中喃喃自语。
一般的修炼者都会在筑基期后期才会进入凡尘历练，或是练情，或是练爱，或是练
义。
普通修仙者晋级筑基后期，即便是一般的天之骄子也已经二十余岁了，经理了数年的修炼岁月，那个时候他们道心就已经拥有了雏形，已经不容易被外事所打扰。
来凡尘历练也只不过是走马观花一般，磨练一下道心，毕竟梅花香自苦寒来，不经历磨练，怎么可能成长。
只可惜叶白实在太特殊了，一只妖竟然在人族的修仙界成长，以至于心魔早早的就诞生，后又经历了那么多，使得他心魔茁壮成长，到现在已经不得不提前凝聚道心。
不过万事无绝对，福祸相依，叶白魔心出现的早，也未必全是坏事，毕竟一旦破除魔心，就可以直接凝聚出道心，走出自己的路，自己的道。
只不过这一步对于叶白来说太难了，至少现在的他还没有一点把握，依靠自己战胜魔心。
走着走着叶白突然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抬头一看，发现面前竟然是一家专门买酒的酒楼，想起那晕晕沉沉的感觉，他抬脚向前走去。
进入酒楼之中，叶白拿出一个淡红色的葫芦，对着身着褐色衣衫的小二说道：“小二，将这个葫芦打满酒。”
说完叶白又丢给其一块玉佩，说道：“这块玉佩就当是酒钱了。”
那小二接过玉佩，看着桌子上那只比拳头大一分的酒葫芦，脸上瞬间堆满了讨好的笑容，恭敬的请叶白坐下，收好玉佩就开始打酒。
一边往葫芦里一勺一勺的灌酒，一边笑着说道：“客官一看就是识酒之人，俺们店可是这方圆千里有名的大家，王家名下，这酒也是专门用上好的旱稻，经历九蒸九煮，外加五种谷物酿制而成。”
“此酒有两大特点，喝而不易醉，醉而不易醒，喝完之后浑身通透，醉醒之后有焕然重生之感。”
说着说着，那店小二突然没声了，因为他数勺下去，那淡红色葫芦竟然还没有一丝满意。
见此，叶白微微一笑，这淡红色葫芦，本是当初对付虎妖之时，菩提多罗给他装丹药的那个。
菩提多罗是什么人，为了叶白一个人情，直接拿出了一部天阶下品仙法的存在，其拿出的葫芦当然也非凡品，里面如乾坤袋一般，有空间仙石的存在，看似只有拳头大，实则里面的空间足以装下整个酒楼的酒。
见店小二开始拿着葫芦上下翻找，叶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道：“怎么店小二，葫芦有什么问题吗？”
闻言那店小二一愣，在这种地方打下手的，都是聪明伶俐，见多识广之人，他也看出了叶白肯定不凡，也不敢造次，只能赔笑道：“没，小的只是看公子这酒葫芦实在精美，就忍不住多看了两
眼。”说着其直接抱起一个打酒坛子，往葫芦里灌酒。
见此叶白微微一笑，也没有为难他，装了四五十斤酒水之后，就叫他停下了。
“算了，今天就便宜你这个店小二了。”叶白拿过酒葫芦，哈哈一笑，就向外走去。
那小二知道叶白非凡人，一直恭恭敬敬的将他送到店外，这才回去。
叶白进城本身就是为了寻找李云儿，完成其父亲的遗愿，但现在既然已经知道其已经身死，甚至连尸身都找不到，也就没办法完成其遗愿了。
在这归德府内待着总感觉压抑，所以叶白决定出城，顺便将那铜锁和李父埋在一起。
施展剑步，趁那些守护城墙的士兵不注意，叶白纵身飞出，一边喝着酒，一边摇摇晃晃的向记忆中，埋葬李父的方向走去。
其实像这种世俗界的烈酒，根本醉不到有法力护体的叶白，只不过他为了不让自己去想那么多，故意没有使用法力，以平常人的体质，喝的醉醺醺的。
其实看到的东西多，知道的多，想的多也是一种烦恼，一般想的多的人都不适合修仙，因为这种人心有杂念，心魔也更强，也更难凝聚道心，没有大毅力根本就修炼不到金丹之境。
这也是为什么散修很少出高手的原因，因为散修除了修炼还要如世俗界凡人一般，考虑各项人情世故。
而宗派弟子就相应简单的多，只要修炼，相互争夺资源就行了，想的少，经历的少，杂念也就少。
而这也是宗派弟子普遍处事幼稚的原因。
但相应的，如散修这种人一旦修炼到金丹之境，那基本上就是最闪亮的那颗星，毕竟有付出就会有回报，老天是公平的，给予你更多的磨难，就会给予你相应的回报。
来到埋在李父的小坟头前，叶白就看到，坟已经被扒开了，里面的尸体也没了。
只不过让叶白惊讶的是，扒开坟头的抓痕并不是那些野兽的爪痕，那竟然是人类的。
想到这个可怕的猜想，叶白酒瞬间醒了一半，将铜锁放入土中买好，连忙向外飞去。
不过叶白并没有飞远，而是回到了那个小山峰上，举目远望归德府，他总感觉今天要发生点什么。
夜晚降临，今日的月亮很圆，散发着一抹诡异的光晕。
突然叶白强大的感应系统感应到，远方的灾民营有了一丝异动，那些灾民仿佛是收到了什么召唤一般，慢慢的聚集，化为人群，化为洪流冲向归德府城。
看着那黑压压围城的数以百万计的灾民，叶白脑海中又想起了今日那个店小二所说的话。
他仿佛已经看到，归德府城城破之后
的惨状了。
高大的城墙显然无法抵挡数以百万计的灾民，冲在前方的灾民冲到城下，被后来者爬到身上，然后被踏在下面践踏而死，周而复还，一个由死人堆起的陡坡很快形成。
这些饿疯了的灾民，仿佛决堤的洪水冲入城内，惊醒了城内的人，但是一切都晚了。
那些灾民爆发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爆发力，到城里抢夺原本就属于他们的粮食，一时间整个城池都被呐喊声，尖叫声所覆盖。
叶白没有阻止这一切，因为他阻止不了，让城池内的人放粮给城外的人，这显然对城内的人不公平，而让城外的人不要入城，那又显然是让他们去死，所以这是一个死结，在这个时期，无论城里城外，他们都不会后退。
每一个人都有活的权利，每个生命都是奇迹，都是平等，至少在城破的那一刻他们变得平等了。既然这是一个死结，那就用最基本的丛林法则，来选择生者吧！
然而叶白还是低估了人性之中的恶念，那些灾民进城之后，并不是只抢夺粮食，或许是仇恨，敌视，嫉妒的驱使，他们开始猎杀那些城内之人。
整整一夜过去，鲜血染红了街道，房屋，城墙，鲜血慢慢的化为小水流，汇聚成小溪流出城外，流进已经空荡荡的灾民营。
叶白战立在小山峰上整整一夜，他目睹了这幅人间惨剧，叹息一声，他转身就要离开这里，毕竟出了那么大的事，死了上百万人，天鹤宗一定会派修仙者前来。
而如今他虽然没有收到消息，但发布通缉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万一碰巧被碰到，那又是一番麻烦。
突然他眼角余光瞥到了一旁的两个蚂蚁窝，只见在那两个蚂蚁窝内不断的有蚂蚁出来，在两窝的中间，他们如昨日的灾民一般冲击在一起，相互厮杀。
叶白颇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慢慢的，他的心境变了，变得无喜无悲，既为每一个人，每一个蝼蚁，生命的失去而难过，也感觉这一切都理所应当。
他感觉昨天那些灾民和归德府城内居民的厮杀，和这两波蚂蚁之间的厮杀一样。
或者说，那些灾民现在在叶白眼中，和眼下的这些蚂蚁一样，都只不过是一个生物，一条姓名而已，并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蚂蚁，叶白突然自语道：“大道有情亦无情，本身有情到极致就是无情，有情的极致是对整个世界爱，爱那一草一木，爱蝼蚁，这世间万物，但也正是这种爱，使得终生变为平等。”
“一草一木，蝼蚁或者人类都是平等的。就如昨日那城外的灾民和城内的居民一样，他们都是人，都是平等的，而等
到了需要进行生死竞争的时候，大道也不会去管，因为在道看来他们都一样重要，只能让他们去自己的优胜劣汰，以丛林法则来进行淘汰。”
“没错，人看蝼蚁打架，仅仅是兴趣使然，不管死在多的蝼蚁那么人也是无喜无悲，因为人高出蝼蚁太多了，高到没有人会为一只蝼蚁的死去而感到悲伤。”
“那么这些套用到修仙者身上呢？在那冥冥之中，是不是也有一只眼睛无喜无悲的看着我们争斗，就仿佛我们看待蝼蚁一样。”
慢慢的叶白好像悟到了什么，他想起了当日在灵剑殿，承受天阳威压之时看到的那条巨大金蛇，其身上那种不仰视天地，不俯视众生的气势，仿佛与天地众生都是平等的存在一般。
又想起了当日获得众生平等结印之法的时候，看到的那个父神创世的影像，那种俯视天地，既高高在上，好似无情，但又仿佛看待每一个生灵都仿佛充满慈爱的样子。
突然叶白站起身来，看着远方：“我明白了，这就是答案，这就是欧阳明月让我寻找的答案。”
“世俗界有五十而知天命一说，其实那个天命就是一种简化版的道心，是凡人以极多的阅历，以包含风霜沧桑的双眼看透尘世而自己悟出的一条道路。”
“人生百态，人，天，杀戮，混乱，秩序其实这些全部都是道，都能够凝聚道心，都是欧阳明月让我寻找的答案。”
“只可惜，他可能做梦也没有想到，我曾经梦回洪荒，敬仰过那不服天地的金蛇，看到过父神创世的倒影，归德府城内的惨象，这些让我悟出了另一种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