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调整
次日清晨,南岸黄权大营,敌我各营彻夜燃烧积蓄已久的草苫,火光相连,决定南方形式的战争已到关键时刻。
别说是草苫,为了胜利,一切物资都是可以消耗的。
周泰首级腌制后传阅南岸各营,左军、南阳兵、夷兵士气进一步提升。
黄权升帐,与各军分派攻击路线,只要贺齐所部有变,就是大军倾巢而出之时。
武昌城下,汉军骑士以长矛挑着周泰首级绕西城而走,身后从骑打着旗幡,书写六个字‘都督周泰首级’,亦交替高呼,绕过武昌城,又贴着步骘营垒外呼喊,引发吴军惶恐。
吴军前线各营已有准备,军吏纷纷弹压,倒也能维持秩序。
来山大营,孙权双袖负在背后,面容平静审视地图,此刻因消瘦显得颧骨略略外凸。
诸葛瑾、宋谦、朱桓等大营将领集结在他身后,孙权沉吟良久:“张辽已出兵,会遣别部袭击刘备大营,将亲率大军助我破黄忠所部,解江夏之围。”
他拨动张辽、潘璋、丁奉等人的棋子,摆到黄忠北面:“小儿今日重伤,敌军大部皆骄横无状,尤其是沙摩柯所部夷兵军纪散漫,不耐苦战。”
昨日水军统帅临战不进,已被孙权斩首传示各营,由朱桓接任中军水师都督。
孙权拨动地图上棋子,朱然、全琮、胡综三部两万余人沿着南岸拨到上游夏口,作为南岸北路军进击;樊口孙韶、中军水师朱桓、宋谦部合集两万余人走樊水入大泽,从侧翼侵攻,作为南岸南路军进击。
他环视诸将:“久守必失,不能期望魏人死力救我。今日其军必猛攻武昌、江夏以期建功,夜间必疲。我各军奋勇,乘彼不备,乘夜袭其江南各军!”
孙权着重点了点沙摩柯所部营垒区域,示意这里是南岸汉军薄弱区域,不妨绕过黄权部,拿沙摩柯部做文章。
反击的机会时时刻刻都有,可全线反击的勇气只有一回。
打赢了,大家依旧是江东的将军,封地几个县,部众七八千的将军。
打输了,那就各安天命,要么给魏军当前驱,要么给汉军当前驱,总之没几个能有好下场。
汉军没有杀降军的习惯,对降将也不会太过苛刻。
吴军各将,反倒有拼一次的勇气。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降……反正刘备不会轻易杀人。
南岸若打顺手,北岸再输一阵也不要紧,只要蒋钦、周胤分别驻守的江渚还握在吴军手里,那关羽的水军就不敢轻易来攻来山大营。
武昌的贺齐不可能投降,贺齐本人部曲如今就有两万之众,受贺齐控制的广州各郡、闽粤部族足有三万余户。
现在除了江东,没人能允许贺齐拥有这么庞大的部众。
北岸江夏的韩当也不会,江夏以东的蕲春郡已经划给韩当养军,几乎能默认为韩家的封邑,作为江东的‘边境侯’,韩当已能拿到人臣的极限。
潘璋更不会,潘璋是个喜好奢靡的人,如果说甘宁的奢侈是单纯喜好光彩、炫富,那潘璋的奢靡则偏向于个人的极致追求。
潘璋有庞大龙舟,舟上歌舞伎极多,平日穿戴服饰规格僭越,极为看重自身享受。
也只有江东能纵容潘璋,不论汉魏,潘璋这种将军绝对难逃一死。
享受高于生命,这就是潘璋。
而徐盛,孙权对徐盛有信心,徐盛绝对能守住今天,撑到南岸反攻。
只要到明天,南岸反攻顺利,北岸张辽、潘璋迂回夹击,那两军攻防形势将会错乱。
孙权对徐盛有信心,徐盛对自己也有信心,毕竟田信受伤了。
随着天亮,北岸、南岸汉军齐齐发动凶猛攻势。
关羽、田信的奏表也送到刘备大营,关羽希望调田信所部回大营附近屯养,以便田信养伤,这让刘备迟疑不定。
辅匡进言:“江边水雾潮湿,不利于休养。征北将军精通医理,是该迁营干燥处养伤。”
刘巴另有考虑:“今贼军胆裂,若调征北将军于后,不利于战。我军吏士生疑,贼军会听信孙权误传,错以为征北将军重伤难战。臣以为当使征北将军巡视各处,以振奋吏士,可震慑贼军。”
辅匡奇怪看一眼刘巴:“今举口已下,大将军随时可将两岸贼军分割,或也能直捣彼来山大营。破敌不过五七日之间,何必争一时三刻?陛下,臣以为应召回征北将军,以恤其心。”
刘备缓缓点头:“朕也有此心意,孝先负伤,我心不安,就恐无颜见云长。这样,即可传令,招孝先所部移防南岸。”
他说着扭头看一侧侍立的陈到:“叔至,将貂蝉冠、绯紫战袍与调令送往孝先处。”
田信、关平、张苞、马良、廖立、李严六个人有侍中加官,侍中官是皇帝侍从,戴貂蝉冠,可出入禁中。
地位上来说,马良、廖立是侍中兼郡守,李严、关平、张苞是侍中兼五军副将,田信是征北将军。
单论势力的话,田信并不突出,关平、张苞两个人还要算上关羽、张飞的力量;李严倒是力压马良、廖立。
不过李严头顶还有一个光禄勋黄权在压着,算不得突出。
而田信看似突出,实际上头顶上除了一系列重号将军外,还有一个镇北将军、汉中太守魏延压在田信头上。
论资历、论实力,能压住田信的有许多人。
而与田信同龄的荆人一辈中,因为不统兵没有军功,也没有入仕的,所以看似无人。这批荆州同龄人大约二十岁以后,入仕后才能展露才华,但晋升速度肯定被田信、关平、张苞三人甩在身后。
有法正遗泽,法邈孝期结束后入仕,不犯错误的话,也能压死绝大多数的同辈荆州士人。
刘备自有他的考虑在,特意给田信送去貂蝉冠,这是要留田信在身边陪伴左右,可能还会加一个奉车都尉或驸马都尉的官职,将部分宿卫工作交给田信负责。
至于征北军屯戍、操训工作,有庞林主抓也不会处纰漏,作战时把田信放出去统兵就行了。
刘巴与辅匡互看一眼,都没说什么,继续研究其他从前线送来的奏报。
刘备则在宽敞大帐里漫步,一些屏风上挂着田信做的绘画,有关羽一家的,也有荆州主要将军、郡守的,也有田信本人的。
田信的画像色泽与众不同,青紫色背景,田信穿圆领绯紫敞袖袍,腰扎素黑白玉带,脚踩黑靴,左手按剑柄横剑在腰后,右手握一柄抖开的折扇,仿佛正用平静笑容看画卷外的世界。
整体画风用色华贵,可怜成都的锦官想了许多办法,才制成符合画卷用色的绯紫蜀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