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五章 相向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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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踩在冰冷地面,张虎感觉自己裤腿已被露水打湿,靴子里也灌满了水。
他周围三百余人轻装潜行,各牵着一条猎犬,前后鱼贯而行。
后方,轻装化的战车缓慢移动,由牛拉着战车行走在相对平坦的软泥地里,重甲军士驾驭牛车,轻装步兵牵着牛,也有重甲军士在车上持着火把。
骑士骑乘驽马伴随战车左右两侧,各自牵着冲锋战马。
这是一支规模约在四千余人的车骑混编部队,张虎在前探路,其弟张熊在后督管车骑主力部队。
大雨、浓雾带来的气候影响,意味着北府兵很难……几乎不可能攻夺上雒坚城。
只要上雒坚城立在那里,那北府兵就缺乏前进基地,撤退时也没有殿军、阻击的据点、阵地。
换言之,北府兵进击蓝田关,还要继续分兵围困上雒,北府的物资转运会趋于困难。
因此,加强蓝田关守备兵力是很有必要的,不需要几万人,三四千人足矣。
“又是虎啸!”
张虎蹲伏在山沟拐折处,这里两面山势陡峭露出大片岩壁,仿佛山沟之间伫立一对石门。
中原决战时,田信就带着虎群出没阵前,给了魏军士气很大的干扰。
二十头老虎绝对杀不死五十名甲士,大军交锋甲士绞杀在一起时,百余头老虎参与进来也能被砍死。
所以虎群的杀伤力有限,奈何威慑力太强,对老虎的恐惧是根植于每个人内心深处的。
现在田信豢养的两头猛虎首尾长近两丈,时常出没山岭之间,给了魏军各处据点守军很大的压迫。
特别是夜里传递命令……三五骑不保险,要加大规模才行,平白增加了魏军军令传递的成本。
然而两头猛虎的咆哮声又引发南山虎豹、狼群的回应,示威一样纷纷咆哮,宣示各自领地。
以至于张虎身边猎犬此起彼伏狂吠,喝止不住,狂躁不已,似乎也在宣示己方的强大,犬吠密集,且越来越响亮,直到各处兽吼纷纷平息,这支规模庞大的猎犬群才停止长吠,仿佛吵赢了似得。
隔着二十几重重山,蓝田关守军尚且没听到这密集犬吠声,相向而行的北府近卫兵也没听到。
田信领着轻装近卫兵走在前方,后方是牵马而行的骑士,再后面是牛马拉着的板车,铠甲战具多放在车上,步兵围绕板车行进,若有车轮陷入泥洼坑里,这些步兵就推搡板车,将携带的草束铺在烂泥地。
近卫兵组成的前锋火把稀疏,后方跟进的虎牙军、鹰扬军主力则火把林立,雾气遮蔽火光,从最近的山峰上来看,仿佛一条火龙。
“汪!汪汪汪!”
魏军安山塬据点外围,突然猎犬狂吠不已,值夜吏士当即惊醒,相互盼望:“是虎?虎来了?”
“应该是虎……擂鼓吧!”
一名都伯苦涩开口,不管这虎是途径逗留,还是别的原因,现在犬吠声不正常,必须示警全军。
那两头体型巨大的猛虎出没附近,给了各处据点的魏军很大压力。
安山塬,顾名思义,是一块地势较高的,地形相对平缓的高地,是蓝田关外围最大的魏军据点。
地势高,能屯种,还能防范盗匪、猛兽,早年有安山亭,因此这里始终有人口聚集生活。
魏军鼓声擂响,相隔五六里地,田信尚且听不到这鼓声,更别说其他前锋吏士。
安山塬的魏军很快又停息鼓声……有些犯不着,引发猎犬警戒、狂吠的原因太多了。
除了那两头猛虎,还有其他山中猛兽途径、靠近时也会触发猎犬惊吠;甚至也有些不可名状的存在靠近时也会让猎犬吠叫,还有各种风声也会引发猎犬的惶恐、惊异。
一个小时后,田信领着前锋轻兵推开鹿角、栅栏,从山沟下顺利穿过安山塬据点,将这处据点交给后方的主力部队处理。
只要包围……以安山塬没有泉水的信息来看,这里的魏军很容易投降。
安山塬是蓝田关以南最大的魏军据点,有兵五百余人;除了这座据点外,其他据点都是警戒、拖延为主的哨所据点。
天色渐渐明亮,经过五次明显的拐折后,前锋终于遇到一条向北流淌的河流。
河流洪流已经消退,河滩地相对开阔,没有淤泥,全是砂石,利于行走。
沿河行走近十里,雾气还未消退,熟悉武关道的杜翼突然驻步,拿出地图看了看,又看看面前宽阔、向东北转向的河流,忍着激动,泪水从冻僵面容淌下:“公上,北川,这里是北川三河口!”
他抬臂指着河水奔流的北偏东一点方向:“再走十余里,就是峡口,黑龙峡。这是绝路,不适合大军通行……现在渡河,蓝田关就在二十五里外!”
田信取出指南针,端平握在手里,垂头盯着指向南北的磁针,嘴角翘起:“没走错就好!”
南山的山沟太多了,山谷通道、河谷通道交错,形成数不尽数的三岔口。
杜翼也有指南针,他蹲伏在地把地图铺在一面盾牌上,也把指南针放在一侧,食指在地图上来回滑动做着比划:“公上,渡河后用餐、缓行,再行十五里路,在红石门休整。红石门距离蓝田关只有八里,锐士急趋,可一鼓而下!”
田信和周围军吏也凑上来看地图,如果田信不反对,这些军吏会把命令逐级传递到基层。
这样的话,渡河后,军士就能摘除木枚,边走边吃补充体能。
杜翼心中激动,北川河水自然向北流淌,汇入浐水……这就是家乡的水!
他语腔颤抖:“蓝田关后,还有蓝溪亭、蓝桥聚,此二处皆虽有魏兵,但险峻远远不及蓝田关,如何能挡我兵锋!”
见田信观察地图,杜翼在蓝田县北的灞水处点了点:“公上,此灞水官渡所在,我军若顺利进占蓝田,务必遣探骑侦查渡口。臣恐吴贼出逃,遣人焚毁渡口船只。”
战争走向谁也说不准,现在只是预防其中一个走向可能发生的事情。
田信微微颔首,仰头看雾气遮蔽的太阳,依旧看不到太阳的轮廓所在,隐约能察觉光晕大致方位。
低头再看看面前向北流淌的北川,转头看杜翼:“子腾,得关中后,子腾可为北川侯!”
不做犹豫,田信当即开始脱卸身上的绢甲,周身光溜溜,一切甲衣、器械、军粮都装入防水袋子里,这种袋子是粗帛缝合,涂抹一层漆,质地又韧又硬,就是不耐折叠,多折叠几次,折痕处会渗水。
防水袋子装在盾牌上,田信缓缓下水,盾牌就顶在头上,身后的吏士也都这样,善游泳的就把盾牌顶在头上,要么把盾牌放在水面拖着、推着前进。
北川河水深过人腰,可想而知汇流形成的灞水会有多么汹涌。
而两头猛虎率先泅渡,田信还在河流中间时,猛虎已将身上水珠抖落,站在岸边回头望河水里密密麻麻的肌肉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