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八章 尽在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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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岸,骊山脚下,太白庙岗,吴质本阵所在。
太白庙岗两侧是山溪日积月累冲刷的宽阔山沟,使得太白庙岗成为一块儿山脚下突出的高地,且坡面陡峭,十分利于防守。
而山溪冲刷的山沟另一边,又是其他山岗、山梁,都已有魏军结寨,修筑为据点,相互照应。
想要攻拔吴质的本阵,就要从别处绕道,走山梁从背后杀过来。
因此太白庙岗山梁上已开始垒砌土石墙壁,开凿堑壕,做各种防守战备。
张雄从前线驰马奔来,山岗下吴质的帐下亲兵迎上来牵马,张雄一跃下马询问:“大都督何在?”
说着就要往太白庙岗走去,这座山岗在魏军口头简化为白岗,为了方便通行、信息传递,有几条打了许多绳结的麻绳从岗上垂下,己方信使、军吏可以抓着绳索迅速往来。
这也没办法,选这里做本阵,可以有效预防田信单骑突阵。
“都督在太白庙,与王司徒对弈。”
留守军吏指着山岗北侧,还给张雄前来一匹新马,张雄当即换马前往太白庙。
相隔大约一里地,转眼就至,太白庙四周悬挂、树立了许多白幡,幡旗宽一尺长七尺,在风中展开,使得太白庙笼在一片素白中。
在大魏经学家眼里,太白庙是象征金德的庙宇;西方太白之金,不管是白帝道统,还是五斗米道宣扬的白虎监兵神君,总之种种迹象都表明太白庙背后的神灵是很能打的,最起码跟兵主蚩尤是同行。
而田信反对五德学说,又挑刺,认为按着五德顺逆来推,上古夏朝乃是木德,夏朝之前的虞朝是水德。只有虞夏之间的帝位传承,才勉强能算是禅让,万物、文明起源于水,是水生木。
夏为木德,商克夏,是金德;周克商,是火德;秦灭周,是水德。
汉克秦,所以汉初是土德;因游牧的匈奴算木德,所以自武帝时改大汉为火德。
田信的这个理论也颇受曹丕认同,只是他不认同田信对魏国德行的划分,在田信分类里,魏篡汉,应该是水德才对。
对于大魏水德这个说辞,曹丕是坚决反对的。
不管曹丕怎么说,反正田信麾下的北府兵、岭南的湘军、汉僮军,都是青黑、灰绿相间的服色;日常礼服才是跟汉军一致的赤红色主调,再加上青黑配色。
田信都这么说了,那很多人就跟着宣扬这套田氏五德学说;既然北府兵是木德,还有青龙见于蓝田这种谣言,那么就多参拜太白庙……起码吏士们会心安,金克木,就这么简单。
金又能生水,有益……咳咳。
张雄来时,太白庙里吴质正在庙堂内焚香,此刻祷告可以说是真的很虔诚。
庙堂走廊里司徒王朗负手而立,身为大魏三公、监军,他代表的是朝廷的威严和天子的节杖;军中谁都可以参拜太白庙,唯独他不可以参拜。
他代表的是大魏天子的威仪,他若参拜,就意味着大魏要重新册封神灵。
豫州有老子庙,曹丕刚登基时就遣人稍稍整修了一下,算是对先贤的敬重;可结果导致豫州、兖州士民以为这座老子庙十分神异,争相参拜以至于耽误正常的生产、政务,曹丕就下令豫州刺史吕贡整肃风气,禁止士民参拜。
结果这道命令下达没多久,吕贡就在汉军北伐时,被马岱麾下的铁骑冲死在夜战里。而后,就是关东四州的动荡、失陷,天下大半落于汉军掌控。
因此,老子庙反倒在豫州更显得神异……
不止是老子庙,曹丕登基之处就申明国家祭典的意义,意在昭显孝道,而非其他。所以各类山川神灵都不在大魏的正式典祭里,太白庙属于白帝道统,勉强不在打击范围内。
张雄不好叨扰吴质,上前向王朗打招呼,温声施礼:“王司徒。”
“嗯。”
王朗煞有其事回应一声,算是给足了张雄面子。
张雄不敢多说话,侍立在一侧静静等候,就听王朗询问:“可是马孟起所部抵达霸上?”
“正如司徒所料。”
王朗听了只是轻轻点点头,闭目沉吟,思考战局。
寂静庙堂内,吴质已经听到外面轻微的问答,他依旧静静祈祷,一遍遍默诵自己的想法。
两军统帅自统兵以来都没打过败仗,是当世并列的战神、镇国名将。
彼此擅长的侧重点不同,田信是典型的兵形势,临阵决计之果断,当世无双;又兼有霸王之勇,可以说是霸王再生,无人可挡。
可自己呢,胜在兵权谋,善于利用种种客观条件,稍加引导就能化为助力。
所以自己这几年也是越打越强,盖因手里掌控的资源多了,许多想法有了施展的余地。
譬如四两拨千斤,拨之前,你本身就得有千斤之重;否则这个技巧,往往会扛不住千斤重物,将你活活压死。
而眼前这一战,王忠节制、负责的东部防线肯定会瓦解;这就不是一支历经大战的老兵军团,也缺乏磨合,内部矛盾重重。
王忠军团的溃败,几乎是彼此双方都能预见的事情;以田信的自负、马超的跋扈,肯定会乘机而进吞掉王忠军团,进而向自己本阵发起决战。
而自己本阵立在山岗之上,周围几条山岗都立有营寨,相互守望,不至于面临三面围攻的事情。
有山势为依凭,足以挡住北府兵最初的猛烈进攻,等对方鏖战已久精力、体力匮乏,并分兵四散抓捕溃败魏军时,那就是自己伏兵出击的时刻。近乎三万骑兵的冲击,难道还打不穿、冲不垮北府疲兵?
铁蹄践踏,根本不是血肉之躯能抵挡的!
吴质闭目祷告,一遍遍默诵、阐述敌我形势,一遍遍的默诵、分析,越来越觉得自己胜率很大。
形势非常明朗,从各个方面来说,田信、马超都擅长临阵决机,也非常自负,明知道是诱饵,肯定也会咬上来。
田信、马超素来轻视魏军,骄横自大,有信心应对自己的反制,所以会扑上来吃掉王忠军团,那时候看见自己本阵战旗就立在太白庙岗,哪里又能忍住?
牺牲王忠军团,自己亲身涉险充当诱饵,再加上丢掉郭淮军团的风险,这一切就是为了引北府来打自己。
这些年田信作战有极高的临阵斩将效率,田信不会拒绝这个能迅速结束战争的机会,田信麾下的吏士也不会放过这个滔天功勋。只要一支部队朝自己本阵进发、攻击,那必然其他北府兵也会跟进。
广阔的黄土塬上,北府各阵分散,又因战斗、追击而疲惫,再被自己拖住……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胜利在招手,在前方等待自己!
一遍遍的默诵战术推导的过程、结论,吴质由内而外透发着自信,气度显得沉稳。
一切,尽在掌握中!
这种沉稳、自信的气质,很有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