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实不相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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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正午，扬武左卫、扬武左卫乘船而下。</p>
孟兴望着北边激烈战况，因为是北高南低的坡地，双方顶撞在一起厮杀，使得北边、南边的各军都能清楚洞悉具体战况。</p>
虽然火箭燃烧引发的黑烟，但终究没有多少可燃物，故视线清晰。</p>
孟兴正在犹豫是否按计划顺流而下配合陆议去抄击敌军退路，田信的战旗就搏杀在第一线，让他心里很不踏实。</p>
跑掉几千、过万魏军骑士……又不影响大局。</p>
大局是什么？</p>
是已经拿到的关中，是田信的安危。</p>
其他种种一切，都是末节！</p>
每个人的位置不同，看待同一件事情的侧重点就不同。</p>
打赢这场决战很重要，可现在几乎已经赢了……所以鹰扬军的侧重点不应该是追求全歼魏军，而是尽可能拱卫主帅的安全！</p>
而这个时候北岸郭淮营垒始终没有举动，似乎有直接放扬武军漂流而下的意思，这让孟兴越发觉得不对头。</p>
于是放缓船速，对身边军吏说：“陆长史率虎牙军自石河渡至对岸，郭淮无力阻击。而我军顺灞水而下，就在郭淮射界之内，如今他却集结兵力向东欲击鹰扬军。如此轻易放纵我军，绝非兵力不足……我料其中有诈。”</p>
周围军吏多去打量郭淮阵地……郭淮还能怎么办？</p>
集中兵力到北岸以弓弩封锁河面，又能杀伤多少有备而来的扬武军？</p>
重甲兵就站在船上，拄着一面大盾，任你弓弩齐射……能射伤几个？</p>
所以弓弩封锁河面是一项缺乏意义的战术，分兵也无意义，所以郭淮能做的就是集中兵力，配合吴质主力一起夹击北府中军。</p>
现在郭淮在等待吴质主力骑兵的到来，那么以鹰扬军十个营七千人的阵地，能不能挡住郭淮两万余人自西边发起的冲锋？</p>
同时，北面肯定会有吴质分出的千余骑骚扰。</p>
哪怕现在鹰扬军阵地外围正在抓紧时间开挖沟渠、埋设木桩……可孟兴觉得鹰扬军够呛。</p>
带着这点忧虑，孟兴下定决心：“吹号传令，全军登岸，列阵于鹰扬之南！”</p>
就该这么打！</p>
号声次第传播，乘船而来的扬武军争先恐后向北岸划船，人人振奋。</p>
许多船还没靠到河滩就有吏士一跃下船，踩踏淤泥向岸边集结，各营番号战旗高高举起，披甲吏士迅速开始集结、列队。</p>
庞季也不例外，船还没靠在河滩，他就跟周围的青壮年吏士一样准备从甲板一跃而下，水深没膝，但靠近河滩处的河床满是淤泥，身上甲胄又沉重，他顿时两脚踩踏到淤泥里，被吸牢。</p>
他背后负章是中校军阶，职务是军正；现在他的任务不再是临阵指挥、决策，而是监督本营各队的战场表现，并核实功勋，纠察军纪。</p>
“小孟将军有决断，是干大事的人！”</p>
庞季战靴灌进泥沙，走到河滩上很不舒服，对左右说：“这仗就得跟在公上左右打，去远了，就没意思！”</p>
作为跟孟达一起同席喝过酒的人，庞季有底气这么称呼一声孟兴。</p>
作为管本营军纪的军正官，他这里口头藐视、侵犯主将威信……反正也不会有来纠察他，也没时间纠察这点口头占便宜的浑话。</p>
每个营七百余人，其中五百是战兵，二百辅兵。</p>
庞季身后轻装辅兵开始从船舱搬运弓弩箭矢这类消耗品，还有随船携带的一箱箱行军干粮。</p>
这是新式包装的行军干粮，没有使用竹筒这种沉重，不易携带的盛具；用的是四四方方的木箱子，里面是油纸包装，军粮是压缩制成的，材料不同口味也有偏重，符合高油、高糖、高盐、高酸中的任何一个特点。</p>
郭淮眼睁睁看着顺流而来的扬武军停下，靠向北岸，向北府中军集结。</p>
最为恶心的是扬武军带来的船只完成卸载后又去南岸，运输南岸的怀远率、镇远率这六个营，四千人的部队。</p>
而上游，还有密密麻麻乘坐木筏漂流而来的军队……郭淮无法阻止这支左军重甲步兵的靠拢，只能再次催促吴质出兵。</p>
太白庙岗，郭谌来此时，吴质正抓着绳索从岗上陡峭小路缓慢下降，吴质的战车就停在山岗下。</p>
这是一辆重型战车，防护性能极好。</p>
郭谌见状顺着山沟小路直接来到战车前，苍白面容满是焦虑：“大都督，还请发五千骑自骊山脚直击武节骑士，迫其参战！”</p>
吴质目光却集中在郭谌的断臂处，郭谌的状态很不好，强撑着：“仆途径时督促毌丘兴出兵，此人以所部用餐为由极力推脱。今唯有以力压迫，其部才能为国家所用。轻车军被围难出，若得武节骑士接应，自能出击杀贼，拖住东面之地。”</p>
“大都督，乌桓骑士已然力竭，仆观北府已有衰竭之象。郭长史提兵列阵向东，就等大都督行雷霆之击！”</p>
强撑着说完这些话，郭谌就昏厥，被吴质抱住。</p>
吴质鎏金明光铠、橙色披风、戎袍被血渍染出几片黑红。</p>
将郭谌交给留守军吏运回本阵包扎伤口，吴质登上战车，左手扶着护栏，右手握着雀翎狭长羽扇朝前轻轻挥动：“擂鼓，进军！”</p>
随着吴质主力骑兵集群向南移动，也就六七里路程而已，对于骑兵来说这点路程用不了十分钟。</p>
也正好能让坐骑完成战前热身，而规模越大的军队一旦行动，就越不可能调头。</p>
因此七盘岭上突然树立成片的黄旗，警示全线军队。</p>
东线，马超不时回头去看七盘岭，等待讯息，突然间黄旗树立，越来越多的黄旗竖起，当即大吼：“擂鼓！全军沿山脚向北！”</p>
没有时间去说更多的话，他戴上头盔匆匆扎着盔带，突然擂响的战鼓开始向外围散播，外围各军鼓声跟着伴奏，进攻的号角就此响彻。</p>
这个时候，吴质分出五千秦胡骑士已迂回行进到武节骑士阵后，欲驱赶、逼迫这支立场有问题的精骑参战。</p>
毌丘兴、胡遵、八名千人将惊疑、相互提防之际，突然一名低级军吏指着轻车军高地失声呐喊：“战旗，战旗没了！”</p>
一众人扭头去看，果然看到轻车军营垒各处土黄的战旗纷纷落下，而高地下的羌氐联军仿佛疯了一样如潮水一样灌了上来。</p>
在高坡上，可以清晰看到整个东线的军队都在移动，朝自己这里移动！</p>
那可是四五万规模的军队，哪是自己能阻挡的？</p>
即便能阻挡，四五万人朝一个方向杀过来，排山倒海一样冲过来，毌丘兴有些胆颤，不由想起了自己的亡父。</p>
他抿一抿唇角，突然拔剑的刺耳声吸引周围所有人瞩目，所有人都盯着他。</p>
毌丘兴深吸一口气，估算最近的巴氐大概有十个呼吸能冲到己方阵地前，就说：“实不相瞒，诸君可知，我父与汉成祖昭烈皇帝、汉宋公大将军、卫公大司马颇有交情？”</p>
胡遵瞥一眼一里半外争先冲锋如同疯子的巴氐，立刻表态：“末将愿随将军尾翼！”</p>
“换旗，我军以绿锦为旗！”</p>
说着他手中剑指几名配挂鲜艳绿锦披风的低级军吏，这种相争茂盛、健康的配色，向来很讨军中吏士喜欢。</p>
那边李虎登上高坡，就见三千余武节骑士抛弃土黄战旗，树立十几杆绿锦战旗。</p>
此时此刻，吴质麾下的秦胡骑士已经跟马岱的骁骑军撞在一起厮杀；骁骑军后方的北府近卫七个营骑兵也在姜良统率下出击，继续迂回绕击，要从骁骑军东侧绕过去，去冲秦胡骑士的侧翼。</p>
而近卫骑士的侧翼则由羌氐联军负责掩护，只要他们牵制住武节骑士，就能完成任务。</p>
可武节骑士竟然临阵易帜，转头变阵，从坡上向北俯冲去冲另一支秦胡骑士阵列。</p>
“妙啊，真是妙！”</p>
夏侯尚观战，见西边战线的郭淮两万余人出营与鹰扬军、扬武军厮杀，吴质西边配置的杂胡骑士也冲击鹰扬军正面阵地。</p>
现在，吴质已经上钩了！</p>
夏侯尚还能说什么？</p>
不需要他说什么，轻车军就在王忠督促下，重新树立新的战旗，青绿色为主的北府战旗！</p>
轻车军高地下，马超在他紫衣卫队簇拥下向北前进，所有的马儿在轻驰，所有的人都在奔跑，深处其中可以感受到无数力量弥漫在周围，仿佛是自己的力量，是自己的呐喊！</p>
四五万人此起彼伏的冲锋、杀喊声回荡着，马超人马合一，身姿如龙，仿佛年轻了二十岁，意气风发。</p>
就连他座下的马儿，都被情绪感染，以更强健、亢奋的姿态向前快步轻驰。</p>
吴质正要与鲜于辅、张雄询问前线战况，就被东线的战局吸引，以至于傻眼。</p>
吴质傻眼，田信可不会傻眼，张弓引箭瞄着吴质戎车上的旗杆射去，相隔一百余步，而戎车稍稍移动，这一箭射中张雄盔缨，顿时一团鲜红流苏蓬松炸开，让吴质满目皆是红色。</p>
张雄只觉得头盔受力偏倒，盔带有些勒脖子，反应过来后猛地将吴质扑倒。</p>
刚扑倒，田信第二箭射来，戎车上的鼓吏正中胸腔，整个人钉死在厚重鼓架上。</p>
鲜于辅扭头去看，就见田信抛下那张令人胆寒的来福弓，从背后拔出青冥、紫电二剑。</p>
身在高除，鲜于辅看的很清楚，田信在人挤人、甲士相互撞击的人群中是怎么厮杀的。</p>
长林军的重甲、铁柄长铩、铁条加固的大盾、加厚环首刀……这一刻都仿佛纸糊的一样，都挡不住田信的一剑；更别说盔甲里面的血肉、骨骼。</p>
人体之脆弱，此刻尽显无疑。</p>
血肉旋风而起，源源不绝的北府甲士追随在田信身后，一切挡路的长林军甲士、乌桓步行骑士，又或者杂胡骑士不分人马，都被田信一剑斩断。</p>
无人可挡，如入无人之境。</p>
田信身上的红漆镜甲此刻赤红一片，就连跟在他左右的甲兵也都被血水染红铠甲，浸湿甲衣。</p>
当张雄把吴质扶起来时，头晕目眩的吴质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鲜于辅大喊：“田信来了！快挡住他！”</p>
他能看到的事情，左右的吴质重甲亲兵也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没有人率先迈步，相互看着，一种诡异、寂静的情绪在喧哗、吵闹、嘈杂的战场中诞生，且迅速弥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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