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熟悉的名字
孙二娘看到坡下来人了,立刻起身,紧握菜刀。又看到下面的阵仗不简单,人也比之前多了,显然来者不善。
她心道,来吧,看看老娘怎么收拾你们这些强盗。
乡书手带着人上了山坡,看到孙二娘持刀而立,怒目而视,心中有些胆怯,立刻躲到人群后面喊话。
“孙二娘,你个泼妇,识相的就赶紧放下手中的菜刀,然后把程云交出来抵债,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孙二娘毫无惧意,上前逼上两步,怒道:“王旦,你个狗东西,有本事就和老娘当面说,你躲到后面干什么?是怕了老娘了吗?”
“哼,我一个男子,怎么会和你一般见识,这叫好男不和女斗。”乡书手躲在后面道。
“说的好听,你要是不敢露面,就赶紧给老娘滚回去。”孙二娘又上前逼近一步。她举着的菜刀,在月光下寒光森然。再加上她凶狠的表情,样子十分可怖,吓得几个人纷纷退后一步,只是那两个会拳脚的站着不动。
“你们还等什么?给我拿下。”乡书手在后面立刻大叫。
那两个会拳脚双双扑向孙二娘。
孙二娘也不含糊,举刀就砍,可毕竟是个女子,又不懂拳脚,手里的菜刀便被一人夺走,另一人上前就把她按在了地上。
孙二娘面颊贴着地,猛烈的挣扎着。但力气终归有限,折腾一会儿就没劲儿了。接着她便看到了乡书手的脚。
乡书手蹲下去,笑吟吟地道:“孙二娘,你倒是砍我啊?你的本事呢?”
“王旦,有种你让他们放开老娘,看看老娘敢不敢砍死你。”孙二娘又挣扎几下。
乡书手哈哈大笑,说道:“孙二娘,你以为我像你一样笨啊?哈哈!”又对而人道,“你们俩给我把这只母老虎拖到院子里绑起来。”
那两人便一人抓着孙二娘一条胳膊,把困兽般的挣扎的孙二娘拖进了院子,另外上来两人三下五除二就把孙二娘五花大绑上了。
孙二娘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乡书手看着被制服的孙二娘,洋洋得意。他走到院子中间,仰头环伺周围的山,大声喊道:“刘庆,你听着,你娘已经被我给绑了,你若听到就赶紧出来,不然你娘就得去给马里正做奴隶还债。你可听好了,子时一过,我就带你娘走。到时候你可就是个不孝之人,想科考都不能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乡书手大剌剌地坐在孙二娘坐过的小凳子上。吩咐人进屋看看有没有茶水,他要一面喝茶赏月,一面等着刘庆回来。
“王旦,你赶紧放开我,不然我要告官去。”孙二娘威胁乡书手。
乡书手笑道:“呵呵,告官?对啊,你们刘家欠了马里正那多钱还不上,里正还想着要去告官呢。你不用着急,等子时你儿子还不回来,那明天早上就绑你去县衙,让新来的知县官人做个判决,看看他是向着你,还是向着里正。哈哈哈。”
孙二娘知道,马德有钱有势,到了县衙她也占不到便宜,此时只能想办法不让刘庆回来撞见乡书手,可怎么办呢?
有了。孙二娘想出了办法,立刻高声大喊起来:“大郎,你千万别回家啊,千万别回家,王旦这个狗东西正等着抓你呢。”
乡书手一听就急了,赶紧让人用手巾塞住了孙二娘的嘴。
“呵呵,你喊啊?你再喊啊?”乡书手蹲在孙二娘面前得意地笑着。
孙二娘挣扎一番,亦是徒劳无功,只落得个被乡书手笑话,最后干脆不动了。
“跟我斗,哼!”乡书手觉得无趣,便起身坐回去,滋溜滋溜地喝起了茶水。喝了几口,又嫌茶不好,吐了一地。
孙二娘焦急起来,生怕刘庆和程云突然回来,可她现在被五花大绑,又堵了嘴,除了干着急,什么也做不了。此时,她只盼望刘庆和程云因为什么事被绊住了脚,子时后再回来。到那时,就她一人去做奴隶,连累不了刘庆。
不过,她还是担心马德为了得到程云不择手段,说不定连刘庆这个士子也会抓来做奴还债。到时候可怎么办?只能请求程云答应马德了。
孙二娘此时想了很多,只愿刘庆能安全。
一片云遮住了月亮,小院儿漆黑一片。
……
看到乞丐,刘庆让牛车停下,亲自跳下车,走到乞丐面前。借着月光,认出了她们是早上向他和程云乞讨一对儿母女。
“是你们?”刘庆问道。
小女孩面颊枯瘦,一对儿大眼睛在月光下睁的溜圆,带着些期盼,又有些哀伤地望着刘庆。
刘庆认出了这双曾经令他心酸的眼睛。
小女孩儿母亲却低垂着头,听到刘庆的话,才有气无力地抬头来,可又接着垂下去。
“郎君,我娘要饿死了。”小女孩终于开口了,她声音悲切,却细弱的如同蚊子。大大的眼睛里滚出悲伤的泪珠儿。她赶紧低下头,似乎不想让刘庆看到她的眼泪。
听到这句话,刘庆鼻子一酸。
程云走了过来。
“云儿,快去拿三锭银子来。”刘庆道。
程云回去拿来。
刘庆把银锭子放在小女孩儿手里,小女孩却不敢接。
“拿着!”刘庆柔声道。
小女孩擦擦眼泪,摇头道:“奴不敢要这么多银子。”
刘庆叹了口气,又让程云拿来一只烧鸡,交给小女孩儿。小女孩儿先是看着油汪汪地烧鸡呆了片刻,随即接过来,撕下一条大腿儿就给她妈妈。
“娘,吃鸡腿儿了。”
那妇人显然饿得连张嘴的力气都没了。小女孩儿便从鸡腿儿上撕下一条肉,放进妇人口中。妇人这才慢慢地嚼起来。
“云儿,你去附近买些水来。”
“好的郎君。”
刘山和刘祝虽然没过来,但看着心里也不得劲儿,同时也被刘庆的善举感动了。
“这位郎君真是个好人啊!”牛车夫忍不住感叹道。
云儿买了水,亲自喂妇人喝。
刘庆便问小女孩儿道:“小妹妹,你们家是哪儿的啊?”
“回郎君的话,奴的家在南面的金滩县。”
听到这三个字,程云手中的碗差一点儿落在地上。她带着惊讶看着小女孩儿问:“怎么?金滩县又地震了?”
小女孩儿摇摇头。
刘庆问道:“小妹妹,那你们为什么流落至此啊?”
听此问,小女孩儿的大眼睛又落下泪来,不过她赶紧擦擦,忍着不流。
刘庆心中微微一动,觉得这个小女孩儿很坚强。
这时候,那妇人缓缓抬头道:“多,多谢郎君。”她的声音孱弱而无力,颤颤巍巍的,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来。
刘庆抿嘴笑了笑,又看向小女孩儿,等着她回答。
小女孩儿道:“奴的家本是将门之家,家父曾在军中任指挥使,只因打了败仗被开除军籍,回乡租种几亩薄田度日。岂料,上个月家父因旧伤复发,忽然暴亡,东家便收去了我们的地,又因为交不上地租就把我家的房子给占了。
奴和娘亲只好出来讨饭,可不曾想,讨饭也这样艰难。这两天我们只讨到半个炊饼,娘亲说她不饿,都给奴吃了。没想到,娘亲却要饿死了。这都怪奴不好,不该把炊饼都吃了。”说完,她含泪的大眼睛忽然暗淡下来,就像月亮被浮云遮住。不过,她没有忘记给妈妈撕肉吃。
刘庆沉重地点点头,伸手撕下一条鸡腿给小女孩儿。
“小妹妹,你也吃。”
小女孩摇摇头道:“奴不吃,奴要都留着给娘亲吃,这样娘就不会死了。”
看到小女孩儿如此有孝心,刘庆有点儿泪眼汪汪了。他笑了笑,说道:“好孩子。吃吧,吃完了再买,这些银子都是你们的了。”
听了刘庆的劝说,小女孩儿这才接过鸡腿儿吃起来,可眼泪却扑簌扑簌流的更多了。刘庆知道,这泪水包含了感动和委屈。
吃了鸡肉,喝了水,妇人有了些力气,便跪下给刘庆磕头。
小女孩儿也赶紧抱着烧鸡,跟着妈妈给刘庆磕头。
“大姐快起来。”
刘庆赶忙让程云扶起了妇人。
妇人哭道:“郎君真是好人,真是好人。”
刘庆把三锭银子放在妇人手中,说道:“大姐,带着孩子回乡,买几亩田,或者做点儿小买卖吧。”
妇人点点头,早已泪流满面。她望着刘庆,嘴唇颤抖,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刘庆又看向小女孩儿,微微笑道:“小妹妹,照顾好你娘。”
“嗯。”小女孩儿含泪点点头。
刘庆和程云起身走开,程云忍不住再回头看看。
小女孩儿忽然跑来抓住了刘庆的衣襟。
刘庆回过身。
“请问恩公高姓大名,家住哪里?”小女孩儿仰头看着刘庆问。
刘庆蹲下,微笑道:“我叫刘庆,住在东南十里的河口村。”
小女孩儿点点头,说道:“奴记下了。”
刘庆笑问:“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奴贱名梁红玉。”小女孩儿答道。
刘庆觉得这个名字好耳熟,却有一时想不起来,便呆住了。
“奴今后一定要报答恩公的大恩大德。”梁红玉说道。
“嗯?哦,不用,只要你和你娘能好好儿的活着就好了。”刘庆笑道,可脑子里一直在搜索着这个名字的信息。
梁红玉坚定地点点头。
刘庆笑道:“去吧。”
梁红玉一步一回头地回到母亲身边。
刘庆又让程云给母女俩一些铜钱作零钱使,便带着疑问坐上牛车。
在宋朝,内地的城门仿佛虚设一般,没有看守,夜不闭户,随意出入。只有三两个巡逻的衙役偶尔走过。
此时的城门内外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刘庆的牛车吱吱呀呀穿过城门洞,伴着月光,驶向去往河口村的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