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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政缙云突然想起来,那件事发生时,对方不过是三四岁的孩童,在那种魔修纵横的地方到底是怎么活下去的?
青年平淡地回答:“有,不是朋友。”
他在说着这句话时的神情,仿佛对于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满不在乎。
剑侠默然不语。
但在他已从心里苦笑时,那黑色眼睛宛如深雪般的青年,却微微抬起眼睛,看向他,说:
“游夏,你是个温柔的人。”
“你很特别。我说不上来原由,虽然夜晚有点烦,但白日时,你一直在照顾我。与我所识的人不同,你太明朗,又温柔,谁都愿与你为友。没什么特别,我也只是其中一员。”
“我并没有和其他人真正相处交流过的经验,也无兴趣,无解此刻心境,但,我觉得,你在我身边,还有这段时间于东境的旅程,都是很奇妙的事情。也许你就是我的朋友吧。”
“我喜欢你,游夏,或者说,宗政缙云。”
以无情道的冰冷漠然和不通人情,他平静地说:“作为你把我当做双修道侣的情义,也许我是爱上你了也说不定。”
他在说着其实自己也不是很明白的事。就像是一个幼年的孩子拉着大哥哥的衣袖,说好喜欢哥哥、长大之后我要嫁给你一样,那份幼稚是相同的,对自己并不了解的事情去表态,甚至给予承诺,其实是很荒唐的事。
但是,在那时,那修炼着无情道的青年却确实无疑地,在月色下露出了很淡的微笑。
宗政缙云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伊文默默望着他,突然歪头:“你脸红了吗?”
“……不。”
剑侠狼狈地移开了脸。
“我只是、”他迟疑了一下,“我很高兴。”
他抿起嘴角,偏头去看窗外被雾气和薄云笼罩的明月,嘴角却无法控制地上扬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诱人上钩就要先铺设陷阱,直到含住饵食才发现是以蜜糖为引诱的……
☆、登临天道的第八台阶
日坠入了夜的地平,深沉的睡眠洒上眼帘,星辰与月亮相互辉映交替,直到太阳再次升起。
出门进行清晨修行的宗政缙云得到了“有人被魔修杀了”的消息。
他愣住,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去探听消息,这才知道这件事已经在修道者阵营中产生了很大反应。
那被魔修杀死的修道者死得很惨,浑身都是利齿咬过的伤口,几乎不成人形。魂归地府的三人皆是道行颇高,没想到居然会这样无声无息地就叫人杀了,直到第二日才有人察觉。
魔修混入了东境,已足以让修道者们警惕,如今又是在秘境将开的关键时刻发生如此惨案,个个都喊着要抓出这手段残忍的凶手。但一日查找,却都苦寻无果。加害者的手段辛辣而不留痕迹,可谓纯熟至极。
宗政缙云站在远处遥遥看了那几具尸体几眼,心就像被沉重的石头拉着下沉。
死者的状况,与他曾经看到那被利齿撕咬的厉牙一模一样。
他便连修炼的心思都没了,匆匆回到屋里,看到伊文正站在窗边,盯着窗外的灵鸟,不知在想些什么,唯有日光映照着那冷淡的神情。
听见他进门的身影,才回头,表情平淡地问:“外面很吵,怎么了?”
剑侠沉默片刻:“……不,没什么。”
到傍晚时分,他却在房门外设置了道禁制,能在察觉不到的情况下记录是否有人出入。
宗政缙云本以为自己不会睡着,但惊醒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他走出房门,将手指触碰门栏,心中一冷。
昨晚有人出入。
回头看了眼旁边的床,青年正躺在被窝里睡得正熟,露出安稳呼吸着的面庞。不知是否是魔修们的习惯,他的生活习惯很多时候都更像是一个凡人,就连伪装一下修道者的清晨修行都欠奉。
沉重地叹了口气:“难道真是你吗……”
他并不愿意相信这个答案。
即使修道者们多加警惕,昨晚还是再次有人惨死。依旧皆是实力强悍之人,曾自信自己能够在群雄包围也夺取一席之地,没想到秘境未开就已遭遇不测。
残缺的尸体打开,鲜血淋淋。这不过是单方面的屠杀罢了,脱离了简单杀戮,只为了得到趣味,简直就能从上面看到那制造出这场惨剧的魔修戏耍着的轻浮微笑。
宗政缙云就这样在外面晃着,直到傍晚才返回房间里,沉默着一句话不说。
“宗政缙云?”青年歪着头,疑惑地叫着他的名字。
他无言,迟疑了片刻才道:“伊文憎恨过何人吗?”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问题,宗政缙云赶紧改过来,“我是说,在修行无情道前,对你母亲和,呃,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父亲之类的,会憎恨吗?”
魔修尊崇实力为尊,滋阴之地对那年龄幼小的孩童而言,存活下来的经历绝不是什么美好的经验,而仇恨和血腥足以扭曲一个人。
伊文眨眨眼,茫然。
这已是明确的回答。
宗政缙云没法克制住苦笑的冲动。
也许他早该杀了眼前这个魔修。天道之下,道魔本就势不两立,相互杀戮是累世的仇恨,正如同他的父亲般,若是结成过多的羁绊,最终不过是创造了又一个悲剧。
宗政,其姓。
斑驳鲜血和泪水之后,唯有自己站立在鳌山白雪之上,将过往继承。他一如父亲握起了剑,一如父亲高洁正直卫着正道的荣光。
首席、剑道、天才、俊朗。
甚至在他行走在行露派中的这十几年中,所有人都期望「宗政缙云」作为上一任的行露派首席而活着。
正道之标杆,道德的典范,温柔且高洁,正直而情义。长剑的流光挥舞出的锋芒,闪烁着粼粼耀光,仿佛素湍坠影,在多年前,也曾有人这样立于鳌山之上,纵使逝去,由他将其替代。
到最后,竟荒唐地无人记得过往逝去的人了。
人之存在,于恒久天道而言,不过是那雪山上的流云,漂浮来去,彼时晨露,他时飞霜。
而他到底在意着什么?
宗政缙云以为自己会是不一样的,或者说他希望伊文是不一样的。
在他成为了行露派的首席之后,在所有人都已经忘掉了那曾经为了卫正道而荒唐死去的男人(/父亲)后。这已经被天道抹去的一切,却因为面前这修行着无情道的冷漠青年,再次从雪山上一夜拔出的桃花孤竹一般,出现在他面前。
那份执念竟无关血缘。
因为于他而言,对方的意义是,这是他和过往的最后联系。
于是,宗政缙云便察觉了
他其实是,憎恨着命运的。
他其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