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张贵人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对于只能吃饱饭的平头百姓来说,一天一两银子已是大大的重赏,干半个月也能挣十多两,相当于平常一年的收入了。第三天下午,人员船只便收集齐备。
一百人分给王小二负责采购厚布油纸床铺等物,沿江岸搭建帐篷居所一百套。
于志成则指挥九百民工将五十只船用铁链紧紧锁在一起,又用数十条粗铁链固定在江边,防止被水流漂走,一百木工昼夜不停,用民工砍来的大树加工成厚木板,将五十只船铺得比大地还平,方圆约有一里,又在上面新建一栋五层大楼,大楼主体部由结实木料搭建,各处楼道盘旋,雕梁画栋,飞檐入云,雄伟壮丽。大楼名字已经想好,就叫“状元楼”,这招牌嘛,还得由严颜来写。
说来话短,实则时长,一千号民工日夜赶工二十多天才落成。几天没睡好觉,此时大楼顺利完工,于志成心中大石落地,困意袭来,也不择地头,倒在地板上便呼呼大睡。
距八月十五还有三天,已有仕子佳人陆续到来,一千民工留下一百人处理收尾事务,木匠中有愿意留下的,挑了五十个年轻力壮的吩咐去回风凼驻扎。
诗会场地已经圈出来,帐篷酒店也可以运作,会场与帐篷之间有一里长的通道,两边是于志成安排的展柜,准备展示各种粮食酿制的不同度数的白酒。笔墨纸砚,酒水干果桌椅凳子等也都备好,搬来即可。为防止文盲进去混吃混喝,会场左侧专门设置报名处,报名时需要展示才学,通过才能进入。
两天时间转瞬便过,八月十四,诗会已布置完善,会场中花篮锦簇,桌椅摆放错落有致;状元楼金碧辉煌,大红灯笼高高挂起。
差不多到中午,一百套帐篷居所竟然全部租出去了,于志成赶紧叫人临时再搭二百个。
我的那个天啦,老子太低估这些骚男浪女了,看来王小二宣传得比老子想象当中还要好。本来还打算前八轮卖八个名额,怎么也得卖个万儿八千的,现在看来,完全不用作弊了,妈的,再远的苍蝇也拒绝不了屎臭味。
正准备回酒楼吃饭,远远看见一群男女走过来,带头的正是严如玉。于志成迎上去道:“严小姐是来视察场地么?可还满意?”
严小姐还没说话,旁边一个才子模样的刷的一下收了折扇道:“怎的叫个小厮来答话?你家主人呢?恁地托大?要说严公就是太过宽仁,倒叫这些下贱之人放肆,全没些规矩。如玉小姐,我们莫要理他。”
卧槽,妈那个巴子,贱你老母,你全家都贱,你泡你的妞,拍你的马屁,关老子屁事,老子喜欢穿成小厮模样,咋的?老子不穿衣服,又关你狗曰的什么鸟事?
于志成眯着眼睛瞄他一眼道:“哦?这位公子贵姓?”
那公子两眼望天,不屑于回答,严小姐代为答道:“这位乃是文华殿大学士张有年之子,张之杰张公子。”
于志成道:“没听说过!不知这位张贵人为何要跑到我这下贱之人的地盘呢?”
张公子道:“哼!本公子是来参加诗会的,怎会到你的地盘?”
于志成道:“此地方圆十里严大人已经卖给我,严小姐可以作证,有文书为凭,再说本次诗会全权由我承办,银子由我掏,不是我的地盘是谁的呢?”
张公子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一茬,承办诗会少说上千两银子,没病谁会干这事?顿时支吾半天,脸色涨红,说不出话来。
于志成冷笑两声道:“不知张贵人有多贵呢?能卖几两银子?”
张公子愤愤道:“哼,我爹贵为当朝大学士,本公子岂可自降身份与你理论。”
于志成勃然大怒:“你贵尼玛个逼!你要不是投胎投得好,你就是坨屎,还不知道埋在那个粪坑里,借你老子的名头,到处招摇撞骗,吆五喝六,不可一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文不能定国,武不能安邦,整天拿着老百姓的税银,心安理得,莺莺燕燕,要不是老子这些下贱之人日夜劳作,苦心经营,你吃锤子,你穿鸟毛,你还不和老子理论,你不来惹老子,老子还懒得教训你呢,是谁他妈分的士农工商?谁定的三六九等?老子要是你爹,早把你摁在粪坑里淹死了,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你要生在平头百姓家,你会成个什么玩意儿?还高贵,贵尼玛个头!我呸!”
张公子脸上涨得通红,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伸个手指指着于志成道:“你!你……”
严小姐左右为难,这一通臭骂虽然针对的是张之杰,她也颇有些感同身受,小脸通红,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没掉下来,鼓足勇气道:“于公子,还请恕罪……”
于志成长叹一口气,无限落寞道:“严小姐,这不关你的事,我的世界和你的世界完全不同,我和你们不是一路人,在我眼里,人人平等,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可在你们眼中,一官遮百丑,一民毁所有,百姓的才子,一文不值,官家的流氓,却异常迷人呐。”
见于志成的表情,不知怎的,严小姐心中十分难受,也顾不得“张贵人”等一众才子还在旁边,急得泪珠儿滚落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公子想的那样。”
小妞你别哭啊,唉,最见不得女人哭,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于志成手足无措,急忙道:“别哭,别哭,唉,我不是说你,我知道小姐是好人,快别哭了,乖,啊,不然老严知道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咳咳,小姐你吃过午饭了吗?在下还没吃,要不你和我回去吃了饭再来?有上好的东坡肘子,哦,不是,是志成肘子。”
听他调笑几句,严小姐收了泪珠儿,小脸羞红道:“原来公子还未用午膳,赶紧去吧,我们随处观赏便是。”
于志成道:“那好,小姐先随便玩玩,等我回去吃了午饭再来。”
正要离去,旁边一个才子道:“哼,我等皆是知书达理之士,不似你这般粗鲁浑人,我来出个上联,你对得上才算本事。”
我对你个锤子,哪像你这些狗曰的闲得蛋疼,真有本事把老子酒楼上的对联对了老子就信你!肚皮要紧。于志成懒得理他,迈步便走。
被于志成闹一阵,严小姐索然无趣,于志成刚走她也回去了。
吃了午饭回来,老远便听见状元楼上传来一阵怒骂,于志成急忙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老者双手抱着头,蜷缩在楼板上,那个张公子正一脚踢在老者身上,口中兀自骂骂咧咧。
于志成忙拉住一个民工问道:“怎么回事?”
那民工摇头叹气道:“老人家刚从楼内劳作出来,不想撞着那位贵公子,唉,百姓贱如狗啊。”
于志成两眼燃起熊熊火焰,肺也气炸了,几个箭步冲过去,扒开两个围观的才子,飞起一脚踹在那张公子脸上,他连上辈子都没踢过这么高,张公子被踹翻在地,嘴里和着血水吐出两颗座牙,脸上一个大大的鞋底印,瞬间肿胀起来,那公子立马捂住脸杀猪般惨叫。
众才子没见过这么横的,一时惊吓的说不出话来,于志成扶起地上的老者,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老人家,有没有伤着?”
老者连忙又跪下去磕头道:“不敢不敢,是小老儿瞎了狗眼,撞坏了这位公子,是小老儿的罪过,小老儿给于公子添麻烦了,小老儿家中也无甚物件,这就回去卖了草屋,和着工钱一并赔付给这位公子,若还不够,小老儿身子骨还算硬朗,便与公子做使唤牛马也无怨言。”
撞一下要卖房子?还要当牛做马?于志成连忙扶起老者,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正要大踏步朝张公子走去,旁边一个才子拉住他道:“你这恶厮好生无礼,莫不是还要殴打张公子么,还不快快住手,我等定要报与严大人知晓,好生多打你几十板子,以报这一脚之耻。”
定睛一看,正是上午要拉着他对对子那个,于志成抡起老拳,也是照着他面门就是一拳,满脸煞气道:“谁再叽叽歪歪,取消参会资格,滚开!”这公子被揍得头昏眼花,作声不得。
张公子还在地上哀嚎,于志成走上前去,踢他一脚指着老者问道:“你踢了老人家几脚?”
那哥门儿捂着嘴呜呜乱叫,哪里还说得清楚。于志成又问老者道:“他是怎么打你的?”
老者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小老儿也未受什么伤痛。”
于志成怒火难熄,又踢两脚道:“现在老子踢了你个狗娘养的,要不要老子给陪你医药费?”
张公子一手捂着腮帮一手捂着肚子道:“本冬子竟要叫诉五咽,枪你掏家没门(本公子定要告诉我爹,将你抄家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