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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凉,回屋去织。”
织毛衣还是她第一世在乡下和姥姥学的,那是她本来的世界,记忆珍贵,闲暇时总要翻出来想,就怕久了在时间里迷失。
织起毛衣来还挺有模有样。
她笑着说:“等下次卖到钱,我先给大哥织一身。”
羊绒线不用票,就是贵,要二十块一斤。庄稼人哪舍得花这个钱,也就一些大方的人家娶媳妇时为了体面买一斤给新媳妇。
做老大的,什么都要让着底下的弟弟妹妹,小四她有这个心就足够,杨树心一悸,有暖流淌过般发软,脸上线条柔和下来,“给小二和小三只就行,我皮厚,耐冻。”
她一挪板凳,蹭过去捏捏杨树的手臂,“不厚啊。”
杨树瞪她,眼里却没多少威慑力。
慕倾倾嘻嘻的笑,从衣兜里摸出一颗糖,剥开糖纸,递到杨树嘴边,指尖碰触到他的唇,是温热的,“大哥吃颗糖吧,可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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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树手里的箩筐编错一格,偏开头,“我不爱吃甜的,你自己吃。”
慕倾倾不满,“都沾你口水了,你还要我吃。”
哪沾到口水了,顶多碰到点他嘴唇,杨树的脸泛起红,但他皮肤黑,红了也看不出来。
敞开的院门口,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男人拄着木杖经过,他的目光在和兄长玩闹的小姑娘身上停顿两秒很快便移开,蹒跚着脚步消失在雨幕里。
“什么沾了口水?我不介意的,你们不吃就给我。”杨林大步走过来。
慕倾倾快他一步将糖塞进杨树嘴里,对杨林一摊手,“没了。”
余光好像瞥见个穿蓑衣的人从门口路过,来不及多想,就被杨林打断,“杨倾倾,你偏心了啊。”
她脖子一梗,“就偏心,怎么着?”
杨树嘴角扬了扬,糖在嘴里化开,丝丝的甜。
“你是不是忘了小时候都是谁给你把屎把尿的。”杨林气急败坏,去捉她的辫子,想给她来点兄长的教训,手臂摩擦过软绵绵的一团,是小姑娘浮凸出来的胸脯。
脑中嗡的一下,像被什么烫到一样快速回手。欲盖弥彰的加了句,“我大人大量,懒得同你个小丫头计较。”
慕倾倾跺了跺脚,委屈的看向杨树,“大哥你看二哥又欺负我。”
杨树递给她一只竹叶编的青蛙,“拿去玩。”
“诶,大哥还会编青蛙吖。”竹青蛙憨态可掬,活灵活现的,慕倾倾在它尾巴上按一下它就蹦一下。
杨树:“唔。”
慕倾倾:“那大哥还会编什么?”
杨树:“只会这个。”
慕倾倾:“噢!”
杨树看了妹妹,又垂下眼睑,“还会编蚂蚱,就是没这么好。”
他拿过竹叶,手指上下翻飞,普普通通的竹叶就变成了一只可爱的小蚂蚱。
她羽睫轻抬,“大哥,你真厉害。”
稍微清闲一点的雨天,女人们爱窜个门。
过了晌午,二婶破天荒的来到慕倾倾家,她是原主二伯的老婆陈淑娇,德行和大婶差不离。
陈淑娇在桌上不客气的捞起一块玉米饼塞嘴里啃,对慕倾倾道:“我和你哥说点事,你先进屋去。”
直觉使然,慕倾倾觉得她要说的事恐怕和自己脱不了干系,拿去放羊绒线的小箩筐,客气道:“那二婶你坐,我进屋了。”
“呀,这是什么线啊,这么软和,不便宜吧。”陈淑娇拿过织出形状的羊绒衫大惊小怪的摸起来。
慕倾倾一攥,攥了回来,“县里供销社买的,二婶喜欢也可以去买啊。”
闪身进了屋。
陈淑娇抱怨,“阿树,你看看你家小四,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杨树没接话,摆弄着几块木头,想给妹妹整个小柜子,放点东西也方便。
杨林给大哥打下手,也没有接口的意思。
陈淑娇气的嘴都要歪了,但想到这次来的目的,生生忍下这口气,语重心长起来,“就杨小四这性子,哪个婆婆会喜欢,那身板瘦啦吧唧,一看就是不好生养,脸蛋是好看,可哪个婆婆也不喜欢媳妇长得太好看的不是……”
杨树脸阴下来,手里的榔头攥的发紧。
杨林没有杨树的那身忍功,打断陈淑娇的话,粗声粗气道:“二婶有事说事,数落我阿妹做啥。”
二十出头的年轻后生发起火来还是很吓人的,陈淑娇屁股往后挪了挪,“是有一件好事要和你们说,梅西大队的陈二家小儿子相中了你们小四,他家三闺女相中了阿树,打算和你们来个换亲,让我来问问你们的意思。这可是好事呐,省钱不说,那后生闺女生的也齐整。”
屋内,慕倾倾背靠着墙板,面上神情扭曲了一下。
在这个什么都匮乏的年代,换亲是常事。
别人怎样杨树不管,但他决不可能用妹妹去换亲,“既然是好事,二婶自个儿留着给你家国虹吧。我们兄妹的事不用您操心,家里还有事,就不陪您聊了。”
她家国虹她还想着多留几年在家干活呢,想到那五斤粮食的酬劳,陈淑娇不死心,“那陈月娥长得可俊了,阿树你就再考虑考虑。”
杨树沉下声音,“我说不用就是不用。”
杨树的眼睛细长,脸较窄,眉弓高,不说话就带了几分凶像,何况这会子阴着脸,妥妥的像个恶人。
陈淑娇知道再待下去也没用,抓起最后一块玉米饼,扭着屁股走了。耳边还能听到她嘴里的嘀咕,“长成这样,活该讨不到媳妇。”
杨林往地上呸了一口,“什么人啊,都是。”
“甭理她。”
换亲事件在杨树这边风过无波,只是和二伯家的走动几乎断绝。
这场雨足足下了三天,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雨过后,气温大幅度下降。
慕倾倾将被子缠裹紧身体,仍热乎不起来,凉气好像无孔不入。
她记得庄河木板床上只堆有一身破衣服,连破棉被都没有,牛棚里有几处漏风,该有多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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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庄河,慕倾倾眼睛一暗,后牙槽磨了磨。
披衣起身,蹑手蹑脚去到灶台,取出锅灶里温着的两块红薯往怀里一揣,如野猫般灵巧跃上土墙墙头,身影快速消失在夜色里。
牛棚木门轻轻一声吱呀。
乍然起寒,庄河睡不安稳,隐约感觉有人靠近,他睁眼,看到一个黑影伫立在木架和木板床之间,喝一声:“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