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善念
迪鲁嘴唇颤抖，犹豫半天，缓缓单膝跪地，双手交叉抱肩，垂下头去。这是精灵族最为卑微的礼仪，代表着一种最谦卑的哀求。
迪鲁恳求道：“它是一个值得尊敬的生灵，我衷心祈求你们放过它！”
迪鲁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配合上巨鹰眼眶中的血泪，平添了几分忧伤。
文奇没想到迪鲁会来这么一出，梅丝也在迪鲁如此悲悯的态度下沉默了，气氛变得十分肃静。
文奇思考了很久，他手中的刀依然稳如磐石的搁在巨鹰脖颈上。
良久，他终于开口道：“我没想到经历了那么多事，你还是没有改变那份幼稚的善良。我很想知道，在你手中丢失了性命的那些生灵难道没有值得你尊重饶恕的地方？”
“生存是自然界所有生灵的第一追求，我为生存而杀人和我为贪念而杀人是两码事。我杀死的只不过是在和我争夺生存权失败的生灵，在这一点上来说，我问心无愧……当然，巴努镇那次是一次意外。这个意外我会想办法弥补。”
迪鲁撕开了衣衫，在其左胸位置上赫然烙印着密密麻麻的四排二十四道梅花烙印，这烙印有的早已结疤，有的还翻着血肉，有的则血渍还未凝固。
文奇和梅丝都惊呆了。
“我清楚记得用这双手杀死了二十四名无辜的人，我都烙印在这里，日后我会在剩下的生命中给他们赎罪。虽然我只有一条命，不能为每个人抵命，但我会通过弥补自然界的创伤为己任，来忏悔我的罪过！”迪鲁面无表情道。
“迂腐。”文奇吐出二字，虽如鲠在喉，却被那二十四道烙印堵成了一团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梅丝后退了一步，咬着嘴唇道：“你是第一个让我感到恐惧的人。”
迪鲁苦笑，却仍然坚定地望着文奇。
文奇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心中的一腔愤懑之情全部吸走，他恶狠狠盯着迪鲁，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觉得这畜生没对我们动过手，我们还杀了它的伙伴导致它变成这副样子，你心中有愧，觉得不该结束它的性命，是不是？”
文奇的声音很大，大到足以让身边苟延残喘只剩下呼吸的巨鹰听到他话中每个字。当巨鹰听到文奇承认是他们杀了它的同伴时，身体不由一震。由于巨鹰本就垂危，这震动幅度也就只有靠近它的文奇能感受道。
迪鲁对文奇的话点点头，道：“我们导致它遭受了这么残忍的痛苦，还要杀了它，不要为了贪恋生机让自己变得忘记了本性。”
迪鲁这是点出了文奇要亲手杀掉巨鹰的一大好处，文奇可以从这种猛兽飞禽中吸取对方的生命精华，提纯后对修炼大有好处。
文奇哈哈一笑，突然将手中短刀垂下，冷冷道：“你怎么知道它对我们没有杀心？你又如何确定放走了它，它日后不会报复我们？”
迪鲁坚持道：“文奇，它不是那种混沌愚蒙的动物！它能听得懂人言，它可是二阶修炼者的实力，即便它无法区分善恶，也最起码懂得感恩！”
“说得好！那若是它不懂感恩还对我们始终抱有敌意呢？那我是不是可以让它与那群鸟人一起去死？”
文奇突然借助橡树之灵直接在迪鲁和梅丝的心灵上说出了这句话。
迪鲁对文奇的话锋逼到了非黑即白的地步，他还没来得及跳出对方是否感恩与生死并无绝对关系的圈子，也没注意文奇突然改成了心灵交流的蹊跷，下意识反驳道：“那是自然！不过我相信……”
“那就好！”文奇直接打断了迪鲁的话，微笑道：“那我们就用实践去检验吧。”
在迪鲁和梅丝错愕之中，文奇直接让橡树之灵设定他的心灵为锚点，让两人进入他的心灵世界。
接着，文奇则一手搭在巨鹰头顶，开启了“动物亲和”天赋，将巨鹰心灵与自己心灵进行沟通。
每种生灵的心灵都是它们最隐秘最保护的地方，巨鹰身负重伤已无法再守护自我心灵，于是就被文奇轻而易举的攻入进去。
这一刻，巨鹰心理的种种情绪和思维直接暴露在文奇的心灵当中，也被进来的迪鲁和梅丝看得一清二楚。
巨鹰的思维和情绪此刻正动荡不安，这显然是被文奇刚才大声说的话所导致。它此刻心灵中疯狂翻动的最大念头就是自己的伙伴是被这帮在讨论是否杀死自己的人所杀，它的情绪中充满了对这群人的痛恨和愤怒。
种种对三人的恶毒诅咒，种种想象今日若是活下去，日后如何用最残忍的手段报复眼前三人的念头如海浪般此起彼伏，这让迪鲁看得都呆滞了。
黑暗、杀戮、癫狂、混乱……巨鹰的自我毁灭是从同伴死后醒来发现自己身负重伤开始的，也是从它绝望的内心深处开始外化的。文奇三人看到的巨鹰内心已经崩溃，神志已经混沌，迪鲁的祈求只是让它对复仇生出一丝希望，并没有改变它对他们的认知。
因为是同步感受，巨鹰巨大的内心动荡情绪不断反馈给三人，冲击着他们的心灵。这一刻，被失望和痛苦包裹的迪鲁先一步受到影响，他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文奇见不妙连忙断开了与巨鹰的心灵沟通，让三人的心灵回归自我。
“咔嚓”一声轻微的响声传来，还未从巨大悲伤中走出的迪鲁愕然抬头，却发现文奇居然直接将巨鹰的脖颈扭断了。
巨鹰发出最后一声哀鸣，轰然倒地，在尘埃中魂飞湮灭。
迪鲁呆滞地望着巨鹰，心头灰蒙蒙的，无力的感觉让他恨不得立刻大睡一场，疲惫的不光是身躯，还有那挣扎无果后的深深绝望的内心。
梅丝偷偷背过身给文奇竖起大拇指，显然文奇的处理更合她口味。文奇在大声说话与心灵沟通之间的巧妙转换，让迪鲁放弃了拯救的手段，她可是全都看在眼里。
文奇收割了巨鹰的庞大生机，这份大补让他硬是消化了足足半个小时。巨鹰尸体的处理就交给了梅丝，等文奇从修炼中清醒过来，巨鹰只剩下了一具残破的躯壳，它的魔核早已被挖掉。
文奇环顾四周，发现迪鲁正在编织不知道什么时候搜集来的那巨鹰残存的翎羽，而梅丝则在把玩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琥珀色魔核，两人正在讨论什么，看起来很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