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无情之路
“够了，都不要说了！”大长老欧甘重重顿了下拐杖说道。而后他转头对大祭司道：“荆棘，晨风王子是我们的客人，不要失礼。”
荆棘大祭司反应过来自己适才的话确实不妥。自然议会和精灵王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眼前的晨风王子可是下任精灵之王的有力继承者人选，她决不能得罪。
荆棘漠然对晨风王子说道：“殿下，我适才考虑不周，向你及群星圣巣道歉，自然议会与群星圣巣的友情永恒不变。”
晨风王子冷哼一声，显然对大祭司的道歉不甚满意。荆棘大祭司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有些下不了台，于是只能冷冷瞥了眼文奇，对大长老道：“我先去古神殿准备去了。”
说完，达斡尔·荆棘大祭司撇下塔姆，转身款款离去。
大长老欧甘目送荆棘大祭司离开，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他转头看向塔姆道：“既然晨风王子作证，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塔姆这下失去了大祭司的庇护，哪里还敢多言，连忙俯身跪地，自言认为人类不可能获得德鲁伊传承，文奇不过是假冒的货色，这才准备严刑逼供，看是否存在针对橡果林地的阴谋。
大长老欧甘叹了口气，像塔姆这样的人在橡果林地不是少数，不是每个人能够接受现实的变化，他们往往心存幻想，坐井观天，将橡果林地看做了整个世界。
“起来吧，卸下你的职责，自行去禁闭一个月，什么时候真正懂得自然之道的包容再恢复原职！”大长老欧甘道。
“是，大长老。”塔姆黯然答道。
“大长老，塔姆队长为什么找大祭司撑腰？他又得到了谁的命令敢于当街抓人？难道不彻查吗？”文奇突然插话道。
大长老欧甘皱眉看向文奇，文奇的这番话可直指荆棘大祭司，他难道不知道大祭司在自然议会中的地位吗？显然这个人类是不惮于把事情搞大。
晨风王子听得文奇的话心中暗叫痛快，不由对这小兄弟的更加刮目相看。
倒是一旁迟迟不敢说话的种芽贤者慌忙朝文奇使眼色，示意不要乱说。
文奇漠然盯着大长老，一语不发。他已经发现和那个大祭司的矛盾无法调和，既然如此他不惮于公开矛盾，反而有可能让对方有些忌惮。
“文奇，橡果林地所有德鲁伊都是兄弟姐妹，没有谁会记恨自己的兄长长姐。自然之道是包容的，是宽恕的，是不允许大家私下发生争斗和冲突的，你懂吗？”大长老欧甘说道。
“不懂！我只知道自然之道是公正的，是不存在是非道德的。大自然包罗万象，有春风拂面，也有寒霜横扫，有万物生长，也有山崩海啸，它无情无义，不好不坏，不管你是否理解，它都在那里存在着！另外，我不认为大祭司和塔姆是我的兄弟姐妹！有哪个兄弟姐妹会将他们的小兄弟抓入水牢？”文奇大声说道。
文奇的话让周围的人群都听到了。众人感慨这个人类之大胆，有些心思缜密的琢磨着他的话，慢慢有了新的理解，不少人听出了文奇的满腔冤枉。
晨风王子听得是眉飞色舞，桀骜不驯的他向来鄙视橡果林地的安逸和古板，此番话简直说到了他的心窝里，不禁对于自己适才的出头感觉值了。
大长老欧甘对文奇的认知完全刷新。他恍然明白，这个人类不是单纯良善的精灵！就像在远古时候，哪怕精灵族建立了三次统一大陆的精灵大帝国，最终覆灭在人类之手。文奇身上有着人类特有的品质特性：言辞犀利的诡辩，贪婪冲动的欲望，曲意逢迎的谦卑，积极主动的好战，大胆包天的胆量，充满矛盾又处处交融在一起。
欧甘暗中念叨：“自然之道，无情之路……前辈们，你们将传承给了他是让他走上这样一条荆棘之路吗？”
“文奇，自然之道既然包罗万象，你所说的无情之道也是其中一条，只不过这条路荆棘密布，惊心动魄，你做好准备了吗？”大长老欧甘说到最后，如雷霆万钧，声音响彻小镇上空。
文奇听得身体一震，不由喃喃道：“无情之路？”他心中心绪万千，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脱口道：“何为无情之路？”
“无善无恶，不悲不喜，以天地为心，怀揣悲悯世人之愿，逃脱尘世枷锁，挣扎求生，不畏神灵，不惧恶魔，以一己之念度万物生灭，是为无情之路！”欧甘道。
这番话字字珠玑，声声如雷，让文奇陷入沉思，让晨风王子心头狂震，让周围人群沉寂下来，甚至连种芽贤者和塔姆都呆住了。
文奇的沉思经历了很长时间，他茫然的眼神呆滞的盯着大长老，心中却仿佛翻滚的沸水，沉浸在一种玄妙而不可得的感觉当中。这时候他强化过的思维和五感起了重大作用，文奇心思缜密的分析着无情之路的种种讯息。
不自觉间，文奇体内的生命之力自动运转了起来，从肌肤、脏腑、骨骼到识海，缓缓流转，心随意动。
直到夕阳西下，文奇身体一震，体内的生命之力居然瞬间加速，以从未有过的顺滑速度席卷全身，轰击在识海之上。识海中那墨绿色的湖水顿时扩大了一圈，颜色变得有些淡蓝。他瞬间明白过来，自己居然晋升了！
八级德鲁伊修士！
文奇没想到只是动用全力思索未来之路，居然会在这时候晋级。而晋级也带来了新的领悟，他对无情之路的理解猛然上升了一个台阶，脸上终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和一身轻松的微笑。
大长老欧甘说完话，便一直期待的望着文奇，耐心等待他的深思结束。
文奇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发自肺腑地对大长老欧甘道：“大长老指点之恩，文奇铭记在心。”
“真的悟了？”大长老问道。
“从未走过的路何来领悟？与其纠结，不如走走看看，能通则行，不通则绕路而行。大道万千，何必自我困缚在一条道上？尘世精彩，不尝过不体验，又怎么做出死心塌地的决定？不急不急！”文奇豁达的说道。
大长老张口无言，被文奇完全不符合年龄的通达之语惊住了。这番话简直颠覆了他之前的所有想法，却又隐隐暗合大道，居然触动了自己久久停滞的境界，让他也有所醒悟。
大长老久久不语，良久后才不由一叹，眼神复杂的盯着文奇，说道：“文奇，老朽很看好你，只要有我在，橡果林地就是你的家。”
大长老的话越说越响亮，最后居然回荡在整个小镇之上，让镇子里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文奇目光灼灼，道谢后立刻换上个嬉皮笑脸的模样，道：“大长老，我在家门口被人欺负了，这事怎么解决？”
显然文奇对大长老的话不想只听言辞，还要看到结果。
“哈哈，你个臭小子，真是胆大包天！”大长老欧甘虽然在骂，但语气中却充满了对晚辈的那种亲昵之感。
这时候晨风王子、种芽贤者和塔姆也都清醒过来，连忙向大长老道谢。不用言说，看他们的状态就知道，大长老的一番针对自然之道的阐述，让他们也有了触类旁通的收获。
大长老思索了片刻，这才缓缓道：“塔姆欺凌后辈，罢免现在的职务，罚在梦魇之境戴枷苦修三年。塔姆你可有异议？”
塔姆受到刚才的启发，似乎整个人有所触动，面对大长老百年未有的严厉惩罚，他居然没有任何辩解的跪拜道：“毫无疑义！塔姆愿意接受惩罚，并向文奇表达歉意。”
“文奇，你满意了吗？”大长老欧甘看向文奇。
文奇虽然不明白在梦魇之境戴枷修行的惩罚是个什么样子，但看人群中传来的惊呼声就明白显然惩罚力度足够了。塔姆又主动道歉，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笑道：“那……”
文奇看到大长老朝他暗中摇头，立刻转变话语道：“就这样吧。”
说完，他走到晨风王子前，郑重谢过王子之前的挺身而出和瀑布的救援之事。
显然大长老是不想让文奇再追究此事，尤其是牵扯到大祭司。文奇的目的不过是公开矛盾，也没想着大长老真的对大祭司做出什么处罚。何况大长老刚才的提点之恩也抵消了他对大祭司的怒火。
大祭司可是自然议会仅次于大长老的存在，实力之恐怖绝非文奇能想象，所以处罚之事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他是自然女神的私生子。
夕阳西下，人群渐渐散去。
大长老很满意文奇知进退的聪明，不知不觉间他完全改变像对待其他初生德鲁伊那样对待文奇，这种转变是如此迅速而自然。
“老朽年迈，已经累了，孩子，过来搀扶着我。”大长老欧甘笑着道。
文奇急忙上前搀扶着大长老，嘴上还马屁道：“大长老，你刚才那声音响如洪钟，震彻天地，哪怕神灵也不怪乎于此，何来老迈之说？”
看着文奇嬉皮笑脸的搀着大长老朝镇子里慢慢走去，一旁的种芽贤者都看傻了。他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文奇和大长老突然就熟络的好像亲戚似得。
“难道文奇是大长老的私生子？”一个大胆的想法浮上种芽贤者的脑海。他瞬间一哆嗦，连忙打消了胡思乱想。
其实种芽贤者并不知道，文奇受大长老指点之恩，用主动放弃追责大祭司一事抵消恩情，两人之间无形之中有了一股无法言表的惺惺相惜。
这是两个聪明人的过招。大长老就此明白文奇并非莽撞无脑之人，也懂得克制和隐忍；而文奇顺杆上爬，借机表达要攀上大长老这棵大树的心思。鉴于文奇的灵动和最重要的人类德鲁伊身份，大长老权衡一番后果断伸出橄榄枝。
两人这才算是达成了一种互惠互利的默契。
大长老扶着文奇肩膀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对晨风王子道：“王子殿下，老朽代表自然议会邀请你来参加古神殿鉴定仪式，不知能否赏光啊。”
晨风王子闻听意动，假意道：“我作为外人，能进入古神殿？”
“呵呵，殿下，自然议会和精灵王国永远是一家人，哪有内外之分？何况你已经到了一个门槛上了，也许古神殿能助你一臂之力呢？”大长老笑道。
晨风王子目光闪烁，他的实力确实正处于一个大关口上，迟迟无法晋升，正苦恼着呢。于是他连忙谢过大长老，跟在文奇身后朝镇子里走去。
一行人在镇民的瞩目中缓缓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