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番外
朝堂上,大半的大臣都正在为了“军到底该不该增加”的事争吵着。他们吵得脸红脖子粗，全然没有了身为玉龙国大臣的风范，倒像在贫民区街头随意斗气的无业游民。
李毅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单手撑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台下的大臣，面无表情，看似在思考他们的建议。但没有焦点的眼睛却显示着，它的主人正在发呆。
“云水国在毗邻我国的边境大量聚集军队,这明显是想要再次挑起战端,我国必须加强防范，增加军势在必行！”
“就算是与云水国再次开战,军中军也已经足够，何须再增加？”
“那云水国派遣使者出使璃国,想要和璃国结盟，若是结盟成功，到时我军两面受敌，不增加军，军队粮草和兵器是否能及时供应？”
“云水国想要和璃国结盟，那也要结盟得成？只要暗中使计，破坏了他们的结盟，哪里会两面受敌？”
“哼！璃国与云水国结盟利大于弊，大局当前，晟帝为何要拒？”
……
大臣们争论了许久，都未争论出一个明确的结果出来。最后，他们渐渐安静下来，见陛下不表态，便眼瞅着一个很有威望的老臣，希望他上前试探一下陛下的意思。
那个很有威望的老臣上前几步，恭敬弯着腰，提高了声音问道：“臣等商讨已久，不知陛下可有何意见？”
被老臣的声音一惊，李毅回过神来，扫了下面的大臣们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很快，高台上传来他威严冷淡的声音：“把各自的想法都写了折子奏上来，朕自有定夺。”
老臣张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李毅已经有些不耐了：“好了，无事就退朝吧！”
老臣闭了嘴，弯下腰和众大臣一起行礼：“恭送陛下！”这位雍帝登基已经五年了，虽是弱冠之龄，但积威颇重，他下定了决心要做的事就不容更改。
李毅下了朝，坐在步撵上时，仍有些心不在焉。在上朝时走神，无视大臣的朝议，这种情况有多久没有出现？虽然他们的议论有时的确很无聊，但身为一个皇帝不是必须要忍受这种无聊吗？
只是因为想起他的皇姐，就这样公然失职，要是让皇姐知道，想必又是一顿训斥吧！
只可惜，现在他想听到皇姐的训斥却再也听不到了。
他的皇姐，玉华公主，早已逝世。她死在最美的年纪，最美的季节，她死的时候，她最喜欢的桃花开得正艳。
大臣的折子很快就递了上来，一共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当前的任务就是应该加强军队训练，增加军，并尽力破坏云水国与璃国的结盟，以两面受敌。另一派则认为，应增加军以预防战争，并全力破坏云水国和璃国结盟。
两种态度，两种建议。
李毅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两种建议的选择，只是鉴于璃国对玉龙国的态度，鉴于璃国晟帝对玉龙国的态度。
只是璃国与玉龙国有常年交战的历史，即使近年保持和平，边境大大小小的摩擦也没有停过。联合云水国对玉龙国开战，既可以得到最大的利益，也正好解决边境摩擦，削弱玉龙国实力。晟帝，有什么理由要放弃？
将关于这些事的奏折放在一边，李毅集中力处理起其它的奏折来。等他再次抬起头来，已是响午时分。
御书房外，等候传膳的太监们低首肃立着。虽然屋内屋外伺候的太监宫女有几十人，但整个御书房仍然鸦雀无声，安静得连李毅批阅奏折时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都隐隐听得到。
见李毅终于停了笔，有了要休息的意思，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太监总管立刻上前小声询问道：“时候不早了，陛下可要用午膳？”
李毅着手拾起书桌，把已经处理好的奏折和未处理的奏折分开整理好，才淡淡地说：“在偏殿摆膳吧。”
“是。”太监总管弯腰退下，对着守在门口的小太监打了个手势，又安静地回到远处等候吩咐。
他并没有上前帮陛下整理书桌，这些事一直都是陛下亲自在做。这是从陛下还是皇子时就有的习惯，因为玉华公主从来不容许陛下在学习时候假借他人之手偷懒，哪怕只是整理书桌这件小事。
用毕午膳，李毅没有到御书房继续处理事务，而是随意在御花园散着步。
御花园风景秀丽，不知不觉他竟走到了月华宫前。月华宫现在无人居住，但月华宫的宫女太监也没有因此懈怠，宫中的器皿装饰都还是玉华公主在的时候的样子，她生活的痕迹依然保留着，就像玉华公主只是偶尔出游，尚未归来。
李毅在月华宫前默默站了一会儿，月华宫依然是他熟悉的样子，闭上眼仿佛还听得到皇姐在宫中玩闹的笑声。
皇姐走了已经有六年了。
六年间，发生了许多事。
父皇痛失爱女，坚持将朝务交给他，一年后也撒手归去。
他顺利登基，掌握了玉龙国的大权。
玉龙国与璃国和亲解除，但晟帝后位仍然空着，六年间从未有人成为他的妻子，即使是据说璃国宠冠后宫的葭贵妃也未能成功。
听说，晟帝在后宫种了一大片桃花树，和玉龙国后宫桃花林的桃树一样的品种，这是从玉龙国求来的桃树幼苗。
几年前，晟帝派来使者来玉龙国，以大量黄金和珠宝求桃树幼苗时，璃国举国上下都极力反对，就连玉龙国也是一片惊愕。
区区桃树，竟也值千万金去求？晟帝莫不是昏了脑？
当时，李毅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听着璃国来使的陈述，默不作声，但心中却也怀疑着。
难道是宫中的奸细想要在桃树幼苗上藏消息，借此机会送到璃国？但，用这样大的代价去传送消息，晟帝是疯了吗？什么消息值得用这样大的代价来传送，不能用其它方式吗？
想了想，李毅还是不明白。他派自己的亲信亲自去挑选桃树幼苗，排除任何可疑的痕迹，才将桃树枝送到璃国。
路途遥远，桃树幼苗虽保护得好，但也有不少枯死了。没有枯死的，也长势不喜。
但晟帝请来众多种桃树多年的树农，花大量钱财，终于将移植璃国的桃树成功种活，慢慢倒也形成了一片桃树林。
李毅听闻此事，心中慢慢有了一个猜测。他的皇姐，最喜欢桃花。晟帝来玉龙国时，也曾多次和皇姐到桃树林中游玩。
是晟帝还没忘记皇姐吗？
常年空着的后位，璃国后宫的桃树林，就连他最宠爱的贵妃的字都是和皇姐名字同音的“葭”。
李毅睁开眼，眼前是寂静的月华宫。没有皇姐的笑声，没有皇姐的身影，就算他把皇姐的宫殿保留着又怎样？他的皇姐，已经离开此处，长眠不醒。
突然很想再听听皇姐的训斥呢，很想再闯个祸，再看看皇姐为他气急时的模样，很想再一天的繁忙后再到月华宫坐坐，陪皇姐玩那些稀奇古怪的游戏。
只是不可能了啊。
那些美好，只能存在在记忆里，时常被他拿出来重温，却再也不能重现了。
他的皇姐，已经逝世了。
眼角似乎有些湿润，李毅眨眨眼，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控制着自己不去想那些事。
良久，才转身低声道：“走吧！”
他的身后，月华宫静静地矗立着，阳光下奢华的宫殿的琉璃瓦流光溢，有风吹来，月华宫前花朵随风起舞，更加美丽。这美丽，是寂静的，悄无声息的，凄冷的，默默等待着主人的归来。
第二天的朝堂上，李毅做出了决定。全力准备战争的同时，也派出使者出使璃国，为晟帝送上一份礼物作为他的生日贺礼。使者兼顾着破坏云水国和璃国结盟的任务，就算破坏不了，也要立刻传递消息回国，以便玉龙国最快做出决定。
礼物是李毅挑选的，他亲自放入盒中，并封口。
他不知道这份礼物到底能不能发挥他期待的作用，在他的期待中，这份礼物要让晟帝对璃国和云水国的结盟犹豫一会，结盟也不出最大的力气来辅助云水国。
战争不可避，只能选取最有利的方式。
只希望，那份心挑选的礼物，会让晟帝动摇。
战争的准备在积极地进行着，粮草源源不断地运往边境，军队开始大量聚集在边境处，同时，前往璃国的使者团也出发了。
一个月后，使者团来到了璃国。
开始，璃国对玉龙国的使者团和云水国的使者团待遇相同，没有什么区别，也看不出晟帝的态度。
云水国送上的礼物是临近璃国边境的一座城市的地图，这是要将城池送给璃国的意思。虽是一座微不足道的贫瘠小城，但也代表了云水国的诚意。
云水国的使者能言善道，鼓舌如簧。从两国的关系说到两国的外交，再说到两国的共同利益，极力暗示晟帝和云水国结盟，共同对付玉龙国的好处。最后竟许以战争胜利后，战利品对半平分，而璃国付出的只是在边境出兵骚扰玉龙国，让玉龙国两面受敌，无法将可调用的兵力全力投入到和云水国的战场上。
此话一出，璃国大臣们明显意动了，纷纷压低了声音，与周围的人激动地讨论个不停。高高坐着的晟帝虽没有明显的表示，但他的面色也和缓了不少。
看到此幕，玉龙国使者们的面色难看，大部分的使者都对此次出使不再抱有希望，虽然此前希望也很渺茫，但现在已是彻底绝望了。
但是，出使璃国名义上是为了璃国晟帝祝寿，礼物还没有送上，自然不能离开。
在云水国使者得意地看向玉龙国使者坐下后，玉龙国使者上前送上了雍帝亲自挑选的礼物。
这只是一个普通带锁的盒子。样式古朴，没有太多的花纹，盒子是桃木的木质。如果非要找出一个不普通的地方，那也只有一条。那就是做盒子的桃木树龄有几百年了，有些罕见。在玉龙国有一项颇为古怪的规定，树龄超过几百年的桃花树禁止随意砍伐，违者要被贬为树农，终身种植桃树。所以玉龙国树龄有几百年的桃树很多，但用有几百年树龄的桃木做的盒子也只有玉龙国皇室才有。
站在晟帝身边的太监下台接过盒子，双手捧着又站在他身边。
晟帝看了盒子一眼，漫不经心地轻笑道：“哦？到底是什么礼物，竟然如此保密，连你们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玉龙国使者恭敬回答道：“这是我国陛下亲自选的礼物，没有经过任何人的手，所以绝对安全。”
晟帝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亲自选的礼物，所以绝对安全？”
拿着玉龙国使者呈上盒子的太监远离了晟帝几步，将盒子背对着晟帝打开，仔细检查过后，才半跪着递到晟帝面前。
晟帝似笑非笑地瞥了玉龙国使者一眼，才低头随意看向已经打开的盒子。
这一看，却让他愣住了，久久不能回神。
晟帝的表现太过疑惑，下面的大臣很惊疑，看向玉龙国使者的眼神都有些不好了。难不成真有问题？
有人试探地问道：“陛下？陛下？陛下？！”
这一声比一声高的呼叫，终于让晟帝回过神来。
他神色恍惚，心不在焉地看向叫他的大臣：“嗯，什么事？”
璃国的大臣更加疑心了，忐忑地问道：“陛下可有何不适？是否需要叫太医过来？”
“不，不用了。”晟帝迅速回答道。
他镇定了一下神色，宣布：“今天就这样，先退朝吧。有事，有事明日再议！”说完，他就近乎粗鲁地从太监手中抢过盒子，轻轻合上锁住，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晟帝心神不宁地离开了，璃国大臣看玉龙国使者团的眼神更加不好了，大概要不是晟帝没有吩咐，他们不好随意动他国使者，玉龙国使者早就被打得不能回国了。
即使是明面上不好动手，但在一些小地方给玉龙国使者团一些麻烦还是可以做到的。
当天，玉龙国使者团来到住所，就看到他们的被褥被拾房间的仆人“一不小心”淋湿了。
仆人害怕得四处磕头，哭得一塌糊涂，口口声声说着是他的错，求求各位官爷惩罚他。
但，一床被褥被淋湿了可以说是“一不小心”，那使者团全部人的被褥都被淋湿了，那就不是一个“一不小心”可以说的了吧？而且，就算被淋湿了，也不至于整个被褥全部都是湿的吧？瞧这水滴的，这倒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是被你们璃国的河水给淋湿了吗？！
但就算知道事实也不能发火，周围那么多人看着呢，为了玉龙国的形象，使者团也只能忍了！
一个使者躲开想要抱着他的腿哭的仆人，“那你就再给我们找些被褥来吧！”眼泪鼻涕都出来了，他是想把那些东西都糊到他腿上吗？
仆人哭得更惨了：“大人啊，不是小的不想找，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现在没有多余的被褥，就连城中店铺里都没有被褥了！”
使者团都明白了，这就是璃国大臣给他们的“礼物”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忍！
可是事实告诉使者团，这还没有结束。午饭时，一个瘦骨伶仃的小仆人拎着几个食盒过来，放下后一溜烟就跑了。
看着食盒里那稀得几乎可以看到底部的菜粥，使者团真是怒了。
有这么坑人的吗？
璃国的人真是太没有素质了！
有种坑人有种别到玉龙国来！
作者有话要说：入v第三更，谢谢买v的朋友，爱你们，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