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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
“娘亲……?”江采茗不解的看着母亲。爹爹的眼白都发灰了,腰下用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着,显然是伤着了内脏,为什么母亲要拦着她去照顾爹爹?
宋依颜的表情很冷静,冷静的近乎于刻薄,她淡淡摇了摇头,“茗儿,你爹爹身上沾了血腥气,你一个女孩子家碰到不好。”
这个时候,谁还在意这种问题?江采茗哪里顾得上,却被宋依颜二话不说给拽出了血腥气弥漫的帐子。
“娘亲!爹爹还在里头诊治,我总得去搭把手……”江采茗发急,宋依颜却魔怔似的,用手掠了掠江采茗鬓边的碎发。
“茗儿,这猎场上有火石山,据说里头的温泉甚好,女孩儿洗了肤白如玉,容光焕发。茗儿,你得空也去洗洗吧。”宋依颜幽幽的说。
江采茗不可思议,“娘亲!这什么时候了,您居然跟我说这个!”
“照顾病人很累,容易憔悴。茗儿,你这么轻灵漂亮,可不能累坏了容貌。”宋依颜微微一笑,“娘亲的柜子里头还有清凉丸,虽然在赤豪身上栽了,但清凉丸依旧是女人美容养颜的好东西。你去吃吧,这几天,务必要养的漂漂亮亮的。”
江采茗重重叹一口气,眼眶发红,觉得娘亲简直是疯魔了,“……娘亲,女儿已经没必要打扮了。”
前有小郡主搅合,帝都豪门把她的狼狈都看在眼睛里,哪儿还有好人家愿意娶她?后有江采衣陷害,直接导致江家和慕容家决裂,她现在连嫁给慕容云鹤都是不可能的了。
更别说,皇上……
江采茗眼睛一酸,只觉得扑天灭地的绝望充斥了四肢百骸。草原上有海东青在头顶盘旋,梨花清明,池上碧苔三四点,她看着,这三分秋色二分愁,一堤冷雨,满城飞絮,没有尽头。
宋依颜摇摇头,从袖口取出一支新鲜丁香花编成的额饰,花朵很小,有白的,有紫色的,鲜灵灵怒放,用心用清水洗过,湿漉漉的带着沁心微香。
宋依颜伸出手去,轻轻簪在女儿头顶的望仙髻上,然后将她的发丝拍松,勾下来几缕。小小花朵勾在将乱不乱的发丝间,瞬间就咂出几分清新妩媚的风味。
“茗儿,你瞧着鲜花儿多好,比什么珠啊玉啊都得人意。簪上它,素净又鲜艳,娘就喜欢你这样打扮。花朝美人头上开,淡扫蛾眉朝至尊。”宋依颜淡淡的替江采茗打扮,“以后,你到了御前,娘不在跟前,你要自己疼自己……”
江采茗含着泪,“娘,你傻了么?姐姐宠擅专房,又是宸妃,她对我……恨之入骨,怎么还会容我去皇上身边?我怎么可能还有机会到御前?”
“等你爹爹伤好了,他必须要去宸妃面前谢罪。到时候我们母女正好一起去拜见江采衣,”宋依颜定定的看着女儿,“茗儿,你告诉娘,你是不是一心只爱皇上,只想跟着皇上?”
江采茗柔嫩的小手绞在一起,含泪重重点头,“娘!你还不知道女儿的心意吗?打小我就没想嫁给别人,只有皇上,我心里只有他一个,我本来就应该是皇上的人……”
宋依颜点头,“皇上那样的人,的确配得上我女儿。什么仁嘉郡王府、什么左都御史,他们不要你,是他们有眼无珠,咱们也不稀罕!皇上,尊贵无匹,你合该做他的皇妃,那是江采衣欠你的,她必须要还给你!”
江采茗哽咽,“娘亲,这怎么可能?姐姐根本就不会放我进宫,咱们捉个白象,她都能泼出命去挡我的恩典。更别提现在爹爹获罪,这板子一打,咱家还有什么脸面。女儿现在都没脸出门见那些贵女们,女儿,女儿连小门小户里头的姑娘都不如了,哪儿还谈得上进宫……”
“你可以,”宋依颜淡淡的说,“娘说你可以,你就一定可以。”
灯火青丝丝的,在厚厚透明的牛油中寂静燃烧。
帐子里头有凉苦的药味,灯芯子在风里头左右细细摇摆,江家帐子内顶上绣着青叶菩提,从帐顶投下影子在地面上,网一般张牙舞爪。
宋依颜坐在江烨床边,看着丈夫。
江烨阖目歇着,头顶的银勾上串着一串儿佳楠木佛珠,红樱络子一摇一摇,他伤得重,眼底挂着一圈青黑,发里夹杂的银丝越发多了,像是花斑灰鼠的皮毛,刺手而短密。
宋依颜将那串佛珠拿下来,握在手心儿里头一颗一颗的拨。木珠子一颗一颗喀拉喀拉挤着摩挲,将她的手心都硌除了紫色的血印。
“那江采衣,是个祸胎。”宋依颜在灯火中盯着江烨的睡颜,微微瘪起的薄唇扭出一个怪异的弧度,“她恨我,可茗儿是无辜的。”
“茗儿那么好。我生她的时候,又快又轻省。她是个不让娘操心的孩子,从小长在富贵锦绣里头,被我捧在心窝子里宝贝大,无暇无垢的一个人儿……宸妃位、皇后位本来都该是她的,是江采衣夺了她的。江采衣毁了我不够,还要毁我女儿一辈子。”
“你这个当爹的保护不了女儿也就罢了,这一次我拼尽所有,也要让茗儿得偿所愿!江采衣占了不属于她的东西,我要让她自己给吐出来!”
“我要让她亲手把我女儿迎进宫,亲手把茗儿送去皇帝的面前!江烨,你瞧着吧……”宋依颜微微抿出一抹笑,在乌沉沉的灯火中,菩提叶子刺绣在她脸上映上一块块斑纹似的阴影,“这一次,我必叫她把心碎在肚子里,和着血吞!”
帐外一轮明亮月色,冷的让人又爱又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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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采衣是被香醒的。
猎场里面牛羊多,每日早晨都有人送来新鲜牛乳和羊乳蒸的乳酪膏,撒上蜜饯和杏干核桃,再用白糖粉一浇,好吃的能让人连勺子都吞下去。
因为在猎场,政务不算多,所以沉络尽可以好好陪她睡个长点的觉,然而皇家讲究养生,用膳、起床都掐着时辰点,所以不管两人有没有起身,御膳都早早备好放在了外帐。
今日的晨光分外明媚,江采衣眼睛还没睁开就率先向身边伸出手去探人,就听到好听的微笑戏谑。
某种被人注视的感觉从背脊爬上来,江采衣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
沉络长发披散,侧身坐在她的床头,垂头微笑。他穿着正式黑色十八曳撒宫装,双层的丹朱菡绸,下摆和袖口金银交织着密密的九爪正龙,每片鳞每根羽都纤毫毕现。鲜红的里衣在玄金色外袍的吞噬下露出一道细细的沿,像是有人用蔻丹尖描了一笔,细细一线荡人心魂的妖娆。
他微微侧过头去,清晨的光带着梨花白,轻轻贴着那对挺直优美的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