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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骅的语气平淡无波,但并不妨碍旁人听出其中不容质疑的决绝。
何萧听到这句话后,那张脸瞬间苍老了许多,他颤抖的身体仿佛下一刻就无法支撑一样。
“易先生您别赶我走……你、你想怎样惩罚我都行!您别……别赶我走!”何萧跪着向易常骅膝行了几步匍匐在地上轻轻拉住易常骅的裤脚卑微的央求,“您就算杀了我……您亲手杀了我吧!如果您真的不想看见我,那求您杀了我啊!”
“杀了你?让你死?不……”捡起信纸的易常骅将手中信纸上的褶皱一点一点在手中抹平,丝毫不在意那跪在一旁如同蝼蚁般哀求着他的何萧。
“你得活着,你得好好活着。你得好好活着赎罪,好好活着承受折磨,”易常骅缓缓站起身从何萧面前走开,“你得好好的,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活着。”
他真的要赶自己走了,就算自己再怎么卑微再怎么哀求,他也不会再看自己一眼。
“易先生!求求你!求……”
“都出去。”易常骅坐在书桌后的木椅中,一遍一遍的抚摸着手中的信纸,面无表情的驱除着房间里多余的两人。
站在一旁许久的易生从何萧开始坦白多年前的一切时,就知道这并不是一个自己可以参与的回忆。他没有权利对自己父亲和何叔的任何作为作出评价,认定对错。
因为如果将父亲换成文瞬,而自己站在何萧的立场,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杀了那个可以拯救文瞬生命的人。
这并不说是这种行为是对的,但至少在面对自己爱人的生死时,易生能做出的只有最自私的决断,无论对方是否会因此怨恨自己,无论他将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何叔,走吧。”
走吧,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这就是你要为自己的选择所应付出的代价。
易生将何萧从地板上拉起来,半是扶半是拉的将何萧带出了书房。何萧挣扎着不愿被易生拉走,但在瓷器碎片上跪了许久的何萧却并没有多少反抗的力气。
就在易生拉着何萧走出书房关上门时,屋内忽然传来一声哀痛的恸哭。
这哀痛至极撕心裂肺的号哭让门外的人难以想象里面那总是威严的男人此时脸上的表情。
易常骅的哭声像是在用这无法压抑的号哭来表达自己对爱人深入骨髓的爱意,又像是在发泄这二十多里深藏于心却不敢表露的思念。
只有易常骅自己知道,这是他发至灵魂的呼唤,对爱人……对文曲然的呼唤。
他想一个人去回忆那个让他深爱的男人他想一个人用这颗从爱人那里得到的心,去怀念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的爱人。
易常骅从未奢望过文曲然喜欢自己,甚至是爱自己。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害怕去想念文曲然。因为二十多年以来易常骅一直都觉得文曲然是恨他的,恨他将他拖下水,恨他掏走了他的心,恨他害死了他……甚至是恨他与他的相遇。
然而这份迟到的信,却打破了他心里那份沉重的惧怕。可现在,这份恐惧明明被这封信驱散了,自己为什么他的心还是在颤抖?还是那么的疼?明明他得到了文曲然的答复,也得到了文曲然的爱啊……
为什么痛还是那么强烈?
曲然啊,你能告诉我吗?
我好想见你啊,好想听你亲口对我说信里的话……
曲然啊,你听得到吗?听得到我的呼唤吗?听得到我的呼喊吗?听得到我为你哭泣吗?
看得到我为你流的泪吗?
泪水打湿了易常骅手指上上时隔二十三年才又一次出现的那枚戒指。
在他的面前,放着那封迟来的告白,在他的手心,握着那枚永远都来不及交出第二次的戒指。
易常骅紧紧捂着自己的胸口,让手心那枚属于另一个人的戒指紧贴着他跳动的胸膛。
曲然,你感觉得到吗?
我要送你的戒指,就在这里。
你感觉得到吗?
第48章永不原谅
易生扶着何萧才走了几步,就在书房外的走廊拐角的楼梯口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文瞬蜷缩着身子坐在台阶上,他的膝盖上是那本被何萧遗落在房间的书藏蓝烫银的硬质封皮,微微有些发黄的老旧书页,还有一枚依旧带着清新茶香的书签。
文瞬回过头来看向易生和何萧,一双清灵的眼睛此时水润的有些过分,微红的眼角和带泪的睫毛让他看上去完全是一副刚刚哭过的模样。
而文瞬确实也是哭了,他本来只是因为不放心所以尾随何萧上楼,想看看易生他们在书房到底发生了事情。但让文瞬没有想到的是,他恰好听到了自己那素未谋面的父亲和易生父亲的往事。
文瞬多年以来一直坚信自己母亲告诉他的事情他的父亲是被冤枉入狱,无意间被卷入了监狱里的冲突,被误伤后不治身亡。事后警方查明真相,还他父亲清白并给了一笔不菲的赔款。
但他现在知道了,真相并不是他和母亲所知道的那样。
此时的易生心里一沉,只是一眼他就明白文瞬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但还没等易生开口,文瞬看着双膝被鲜血浸透的何萧先说了话。
“这是我父亲的遗吗?”文瞬不认识德文,他不知道这本书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这本书讲着什么内容。他只是轻轻抚摸着膝盖上的书,用指尖描摹着那烫银的陌生文字。
何萧毫无焦距的目光缓缓对准在文瞬的脸上,文瞬此时充满了悲伤和怨怒的表情渐渐和他记忆中的文曲然融为一体。何萧想,如果最后一面时文曲然知道了自己设计的一切,那他脸留在自己记忆中的是不是不会是那张充满了笑意和希望的脸,而是和此时的文瞬一眼满是悲怨?
“是的,当时他……你父亲留下的就是这本书。”何萧回答后,用了些力气推开了半搀着自的的易生,一脚向后跨了一步屈下膝盖,然后又是另一条腿。
何萧跪下去的动作十分缓慢,可见那陷入他膝盖的碎片对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整个过程里文瞬没有开口制止,平日里的温柔其实并没有散尽,只是因为不知道自己在面对这个杀了自己父亲的男人该有怎样的反应,所以多了几分默然和哀恨。
文瞬从来都没有过“父亲”这个概念,二十度年以来他和从和母亲相依为命学会了独立生活。文瞬甚至想对于自己而言,也许某天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突然出现,自己也会将它当做一个陌生人来对待吧。